燕思空抓着他的手腕,压了下去,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只见到了大哥,你见到大姐、见到娘了吗?”
元南聿叹息一声,摇摇头:“半年前大哥投奔我们,我们才得以重聚,可那时战事正酣,我统领一军,如何脱得了身,如今更是远在千里之外了,不知何时才能抽身去见上一面。”
“大哥自小不喜我,但大姐不会骗你。”燕思空抓着元南聿手腕的手,暗暗缩紧,“你敢不敢给大姐去一封书信,问清楚当年的真相?”
元南聿怔怔地看着燕思空,半晌,才道:“好,我今日就将信送出。”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心中升起一丝希翼,他颤声道:“聿儿,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
元南聿沉声道:“不要唤我聿儿。”
燕思空握紧了拳头。
“你想当燕思空,便当燕思空吧,对我来说,无论是燕思空,还是元南聿,都是陌生的名字,我不在意,但你不要唤我聿儿,我听来别扭,你便叫我阙忘吧。”
燕思空心痛如绞,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元南聿将面具除了下来。
燕思空静静凝望着这张与自己极为神似的俊脸,然后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他额角的刺字。
本朝发配流放的犯人,均要施以墨刑,那光洁饱满的额上,赫然刺着一个”囚“字,不过,如今看上去已很浅淡。
元南聿平静说道:“师父当年给我调配过一副膏药,我每夜入睡前都要敷上,已敷了十几年,因而如此浅淡,易容的脂粉可以遮盖,不过,不可能完全消失,所以平日我便覆面。”
“你师父待你好吗?”
“提到师父,元南聿眼神变得柔和,他淡淡一笑:“我少时顽皮,老是挨揍,但师父虽然严格,却待我极好。”
“那就好。”燕思空心酸地说,“那就好。”
他突然之间想开许多,元南聿活着,或许已是他今生最大的恩赐,他曾愿意拿命换元南聿的命,如今俩人不仅都活着,还能重逢,他还要奢望什么呢?
至于封野……有缘无分,又何必强求?
在元南聿的督促下,燕思空吃了几口饭,又把药喝了。
元南聿探了探他的额头:“尚有些热,过几天就好了,以后按时吃饭,我军务繁忙,不可能日日都来看着你。”
“我若不吃,便能每日都看到你了?”
“你……”元南聿无言以对。
“我很想你。”燕思空深深地望着元南聿,眼圈泛红,“十七年来,一直想着你。”
元南聿看着燕思空面上的悲伤,心悸不已,那神情当真不像作伪,可他不得不防备这个人,他抿了抿唇,抓起面具盖在了脸上,掩饰自己的情绪,“我抽空会来看你。”
燕思空深深叹了一口气。
元南聿走了几步,又回身道:“你不要忤逆狼王,他是天生的将帅,令行禁止,说一不二,别自讨苦吃。”
燕思空冷笑:“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他这些年,愈发暴躁冷酷,恐怕不是你当年认识的他了。”
燕思空沉默了。
他早已见识了如今的封野,又何需元南聿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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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药,燕思空又有些昏昏欲睡,他便重新躺回榻上。其实只是寻常的受寒发热,不至于令他一个常年习武之人如此虚弱,这种虚,更多的是从气血中弥漫而来的,他一根手指头也不愿意动,一时间似乎找不到好起来的目的了。
夜幕降临,寒风阵阵地吹刮着军帐,吴六七怕燕思空冷着,早早烧起了炭火,他站在炭火边,哈欠连连。
燕思空在半梦半醒间,突然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如一把利剑破开了温暖的空气,冻得他抖了一抖,他顿时清醒了过来,尚朦胧的睡眼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裹夹着账外的寒气,几乎将整个帐门遮挡。
燕思空彻底醒了
吴六七亦如梦初醒,看到来人,慌忙地跪在地上:“狼王赎罪,狼王赎罪。”
封野自踏入帐内,一双狼目便一直盯着燕思空,他挥挥手,冷道:“下去。”
吴六七磕了个头,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