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传到胭脂耳里,已是傍晚时候了。
胭脂忙赶到顾家院门口,见得一路触目惊心的血迹,她身子一晃,险些没站住脚。
顾家大门正敞开着,一旁的街坊老邻皆聚在门口议论纷纷,
“顾老这是得罪了谁呀,被打成了这样?”
“谁知道呢,刚头背着进来的时候,嘴里还直呕血呢,这么大年纪也不知在哪受的罪。”
“我是瞧见了的,是个富家子弟,想是和顾家小子有了过节,那人瞧着丝丝文文的,却没想到下手这般狠绝,顾老这一大把年纪也不知挨得过挨不过?”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这凶恶之事,未免也太过嚣张了,怎么着也要报官,将这人下了大牢去。”
“报官又有什么用啊,那人瞧着就有钱有势,赶明儿打点好了官府,还不是一两天就给放了出来,顾老一家人微言轻,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胭脂闻言微垂了眼睫,默不作声地站着。
片刻工夫,大夫就从里头走了出来,顾梦里一路跟出来拉着那大夫的胳膊哭求道:“大夫求求您了,您再想想办法救救我爹!”
“大夫,您别走,您一定有办法的!”顾云里一下拦在那大夫面前,情绪激动道。
“胸骨都震碎了,这伤真的没法治,你们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好后事,多陪人最后一遭罢。”大夫见惯了生死,自然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只不过见得两人可怜才多嘴道了一句。
顾云里闻言整个人都晃了一晃,神情绝望悲凉,顾梦里一下瘫软在地,美目聚泪,片刻间便又泪流满面,只摇头喃喃道:“不会的,怎么可能……”
大夫见状轻叹一声,便抬步离去了。
一旁站着的纷纷出言安慰,顾云里才回过神来,强忍这心头悲痛,流着泪扶起伤心欲绝的顾梦里,搀扶进了屋。
众人皆唏嘘不已,又站在门口议论守着,怕顾氏兄妹过会子受不住,到了半夜才挨不住散了去。
夜风寒冷刺骨,月色如水倾倒而下,洒了满地,巷子口的老树随风轻摆,仅有的几片枯黄叶儿被吹落下,只余一棵枝干上光秃秃的枯树立在巷口,显得越发荒凉凄楚。
胭脂在远处站了许久,才慢慢踱步出来,站在顾家门口看着敞开的大门,许久都提不起勇气迈进去,现下只觉羞愧难当,苏幕的所作所为让她根本抬不起头来。
她这些时日错了太多,满脑子情情爱爱,却忽略了苏幕的为人,连着三世,他一直没有改变过本心,从来视人命如草芥,毫无怜悯良善之心。
这样的人,她究竟爱他什么,连人最基本的正直良善都做不到,她是疯了才会想要和他过一生。
可是……道理她懂又如何,真到这情字上头又如何拎得清楚,胭脂越发觉得自己没什么用,连心都管不住一二,眼睫轻轻一眨,一滴滴泪砸落在青石地上,慢慢晕染开,最后被风吹干了去,了无痕迹。
胭脂静静站着门口,忽听里头高喊了一声“爹!”接着又隐隐约约传来了哭声。
胭脂猛地闭上眼,寒风萧瑟,心头冷意渐起,只觉一阵阵锥心刺骨,绝望而又迷茫,她喜欢的人是这样一个歪门邪道,叫她如何不难过。
院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顾梦里哭喊道:“哥哥,你别去,咱们去报官!”
“你放手,我要去杀了他!”
“哥哥!”只听一阵拉扯声,顾云里手拿菜刀杀气腾腾迈出了门,见胭脂站在门口微微一怔,继而拿着菜刀指向胭脂,“你还来干嘛,滚!”
胭脂看着他手上的菜刀,平静问道:“去哪儿?”
“由得你管!”顾云里见胭脂不让道,便径直绕过胭脂怒气冲冲往前头去。
“哥哥,别去,他根本不是人,你这样去肯定。。。。。。。”顾梦里急得忙追上拦抱住顾云里,哭得梨花带雨。
顾云里被死死抱着寸步难进,一时泣不可仰,哽咽道:“梦里,你放手!”
胭脂默了许久,才开口缓缓道:“顾云里,去了苏府你连大门都未必进得去,真以为一把菜刀便能帮你?”
“你说什么?!”顾云里怒目而视,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和胭脂拼命。
顾梦里忙按着顾云里的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刀挥出去。
胭脂微垂了眼睫,慢声道:“你若是能打得过我,我便不再多说一句,随得你去。”
顾云里见胭脂如此小看自己,不由越发愤怒,加之心头悲戚难过,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甩开了顾梦里,双目赤红,怒吼着拿刀砍向胭脂。
顾梦里心下大骇,“哥哥!”
胭脂微一侧身避过,脚下微移身形极快变换着位置,黛色裙摆在浓重夜色里微微扬起,身姿灵巧轻盈。
顾云里怒极,毫无章法地乱砍乱挥,愣是没有碰到胭脂的一片衣角,一时气急败坏,猛地将手中的刀扔向了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