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土房子,几个月不住人就破败得不成样子。
宋好年小夫妻两个虽替李篾匠和朱氏收拾好了行李,却没有立即叫人回去,宋好年说:“几个月没住人的房子,还不晓得咋样漏雨、生虫子哩,你们先别急,我去修整修整,收拾好了再请二老回去。”
当初李篾匠摔得极重,朱氏也是匆忙赶来,没顾得上收拾家里,几个月下来就算有李彩凤的兄弟们帮忙照看,屋子也没法住人。
次日宋好年跟百合回柳山村一看,果然屋里到处都是蜘蛛网,屋顶几处漏雨,地下全是一汪一汪的水和杂草,厨房里七八个耗子洞,柜子里的米、面、蛋、肉都烂得厉害,一股子熏人臭气。
夫妻两个对看一眼,挽起袖子干活,先把烂掉的东西都扔出去,箱子腾空擦干净,放到日头底下去晒,好去除异味。
宋好年爬上房顶补漏洞,李家兄弟路过看到也来帮忙,很快抹好房顶,又帮忙扫蛛网、割去地上的草,挖几筐黄土来垫在地下夯实靠,屋子里又恢复平平整整的状态。
宋好年又在厨房里点上茅草把,塞进耗子洞里熏耗子,最后用石块和黄泥堵上洞。
屋子要有人气才不会破败,只要李篾匠跟朱氏住回来,屋子就会有活气,这些个蛇虫鼠蚁都会少。
床褥铺盖也早都叫耗子糟蹋得没法用,抓起来一抖,抖出来好几斤耗子粪。百合忍着恶心把被褥卷起来,拖到门口,宋好年一手扛了,也扔去外头。
百合道:“好些东西都要重新置办,倒像是搬家哩。”
宋好年笑着说:“屋里这些个东西都旧得厉害,不如用新的,只当是搬家罢。”
饶是两个人都年轻、手脚麻利,又有李家兄弟帮忙,这屋里的活儿还是堪堪做了一整天,两个人都累得够呛,尤其百合这两天快来小日子,总觉得腰间坠坠的酸疼。
剩下一点尾巴可以明天再来,宋好年路上恨不得背着百合走,百合使劲推他:“你也乏了一天,背我干啥?”
她那点子力气,打人还跟挠痒痒似的,推也推不动,宋好年硬是背她走了一段难走的路,等她缓过气才放下来,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回家去。
这几日百合有心教宋好年算术,她道是:“我认字认得七零八落的,不敢教你,你要想学,隔几日去跟青松学。只算账这一样,我不比青松差,你也得学起来。”
宋好年对学这些个东西没啥兴趣,不过他人聪明,原先走南闯北的又有些算术的底子,百合教他背九九乘法表,他一听就能明白。
这两日已经背到八八六十四,趁着走路的时间,百合又教了九的口诀,只要背会乘法表,就比大部分不识字的世人都强哩。
宋好年只当这事情是讨媳妇欢喜,反正也不消他费力气,百合肯教,他就肯背,对去跟青松学认字却没啥兴趣,百合也没强逼他。
到家时宋好年已经能磕磕绊绊地从一九得九背到九九八十一,百合笑道:“你要背到我随口问你都能答上来的程度,才算出师哩。”
她教腊梅算账,腊梅铆足劲儿学了足有半个月才学会乘法表,宋好年轻轻松松几天就学完,就是百合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有些人是天生的聪明。
还没进家门就闻到饭菜香味,百合惊讶地看宋好年,宋好年笑道:“想是丈母娘在做饭哩?”
朱氏四体不勤了好些日子,专等闺女伺候她,今儿难得勤快一回,擀好面又炒了些浆水汤,只等闺女女婿一回来就下浆水面吃。
百合只觉得日头打西边出来,道:“娘今儿倒勤快。”
朱氏气道:“我懒,你小时候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老鸹麻雀儿抬给你的?”她老人家年轻时候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这两年上了年纪想享享儿女的清福,他们就敢说她懒!
朱氏也不是全无良心的那种人,虽不愿意回村里去,可她总要伴着李篾匠,李篾匠要回去,她就得跟着回去。
闺女们虽不大贴心,但大闺女跟女婿大老远跑去给他们收拾屋子,朱氏也晓得做好饭等他们回来,不然人回家见着冷锅冷灶要心寒哩。
第二日腊梅晓得李篾匠老俩口要回去,跟汪小福一道过来,帮忙回村去收拾屋子。
朱氏道:“你都不认我这个娘,还跑啥?”
腊梅没好气:“我还认我爹哩!”
就是这个娘她十分不想认,到底生养她一场,该有的孝敬还得有,她李腊梅可不是那等没良心的人。
不出两三日屋子收拾清爽,各样被褥齐备,一家人便把李篾匠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