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耳朵全都竖了起来。
“这种资本主义的东西,倒了就倒了,你想建你建,我们是不会动手的,只要你不怕麻烦。”黄德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底下又一阵窃窃私语。
“妈,我要住大宅子,我不要住烂泥屋。”邓勇明任性叫道。
汪国英急忙一把捂住他嘴巴,狠狠瞪了他一眼,轻喝道:“闭嘴。”说完,又抬头跟着众人一笑,“娃子不懂事。本来这座大宅当了大队办事处,屋子空着白浪费,也就住进去了。现在倒了就倒了,我们也起个屋子住,跟大伙都一样。”
众人频频点头,汪主任处事一向清明有矩,令人叹服的。
说到此,邓红军整了整绿军装,起身走到黄德全身旁,咳嗽一声,开口道:“这里还有一件事,跟大伙一起说说,许多队员反映,上次分的自留地自留山不公平,自留地也就算了,自留山要重新分配,一些人家拿整个山头,一些人家一点自留山都没有。”
钱雪怔了怔,这是要抢自家的自留山来了。
钱忠良等人跟孟玉坤对视一眼,提振了下精神,听他说下去。
“这次发大水,大伙也都经历了,地里的庄稼全毁了,可山头上的庄稼还存活着,所以自留山要紧啊,每家每户都得分到,新中国了,不存在剥削,也不存在不公平,我们应该互相帮忙,互相扶持,公平公正地迈步在社会主义的大道上。所以,队里打算重新分配自留山。”
有自留山的少数村民苦着脸,可邓红军用大义压着,真是有苦说不出,而没分到自留山的大部分村民,自是热烈拥护他的决议。
邓红军有史以来,第一回收到了队员们最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好久,激动得他满脸通红,脸颊上两块腮帮子鼓得更出了。
说分就分,当天下午,邓红军、黄德全等人带着村民重新丈量山头。
钱忠良家跟孟玉坤家一商量,合拿了原属于钱忠良家的大半个山头,剩下小半个,由钱大力家拿了。
度量着三家人品都不错,算是皆大欢喜。
原种下的粮食,也等秋后收了,再把地给人家,这样原有山头的人家也不出声了。
解放军进驻,轰轰烈烈的重建工作开始了。
一时间,军民融洽,互重互爱,时有感人肺腑的事情发生。
高良姜提着两个网兜,坐了三个小时轮船,又搭了乡亲的骡车,再走了二十多里地,终于找到了山洼村,见到老父亲的那一刻,眼眶都红了。
“爸,他们咋让您挑粪呢,我来,我来。”
高良姜递过网兜,硬是接过父亲肩头的担子,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把粪水浇到了菜地,抹了把汗,才跟他回到茅草棚。
及至一见此屋,他的眼泪立马滚落下来,“爸,这地方怎么能住人,跟我回家吧。”
高玉蝉拉过一个树桩让他坐着,又给他倒了碗凉开白,看着他咕嘟喝下去,才敞了敞褂子坐下来,“这儿有啥不好,挺凉快。况且村里干部马上要帮我修屋子,就在那里,地基都打得差不多了。”他乐呵呵的,随手一指。
高良姜看去,离此二十多米远的一个凹陷平台处,确实挖了地基,一些大小石块已填了进去。
“放心吧,前头我帮队里一头黄牛助产了牛犊,村里人就对我不一样了,前两天我还被人请去南面塘头村,给一头骡子治了病,这不,村支书马上安排人给我修房子。”高玉蝉喜洋洋的,“你老爸还是很有用的。”
高良姜更想哭了,想想以前多少人请父亲看病,都是客客气气,现在竟然沦为一个兽医了。
“哭啥哭,前头我怎么教你们的,遇事要冷静,吃一点苦不要紧,这么大年纪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他伸手,粗鲁地给他抹了泪,眼中却全是舔犊之情。
“爸,我是见了您高兴,都一年多没见了。”高良姜忙收了泪,挤出笑来,拿过两个网兜,解开给他看,“这一兜里是十斤小米,给您熬粥喝,这一包是红糖,是小妹给的,还有这一纸包是桂圆,是大哥给的,这巧克力是嘟嘟给爷爷吃的,这六个鸡蛋,是毛毛给您的,还有这些水果糖,也是他省下来,一定要给爷爷吃的。”
看着这些东西,高玉蝉长叹一声,鼻子都酸了,“家里人都还好吧,毛毛长高了吗,嘟嘟学习成绩怎样?你小妹的婚事如何了?”
“家里人都好,母亲一直念叨着您,就是年前有些咳嗽,大哥给开了药,现在好多了。毛毛长到我腰上了。”说到这,高良姜起身比划了他儿子的高度,复又坐下,笑道,“嘟嘟成绩也好,老师经常表扬他。就是小妹的婚事不大顺,前头谈的那个吹了,说是那男的听说你成份不好,就有些嫌弃小妹,她性子也烈,一气之下就分了。”
高玉蝉含笑听着,“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我们高家就她一个闺女,是得好好挑拣挑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