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上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我磨了一回刀。
磨到一半,突然心血翻涌,怎么也静不下来。
这刀便磨不下去了。
我便索性不磨,搬了椅子坐到檐下,琢磨着刚刚的心血翻涌。
不是气不静,而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还没想透,就见白色的沃尔沃停在了院门前。
这车现在在金城政商两界大名鼎鼎。
无人不知这是金城当前最红火的女强人战俊妮的坐驾。
这段时间以来,战俊妮联同陈文丽连续收购公家出售的厂子,手笔之大,门面之亮,令所有人都咋舌惊叹。
财大气粗是一方面,而关系灵通则是另一方面。
差别不大的计划,别人买不到,战俊妮不仅能买到,还能花更少的钱。
出售厂子的方案,别人才刚刚知道,她那边就已经连钱带计划都准备好,甚至程序都走一半了。
本地的,外来的,凡是想在公家摆出来饕餮盛宴中分一口的,都想要跟战俊妮搭上关系,但能成功约到她的,却是少之又少。
很多人登门拜访都见不到面。
这位在金城商圈呼风唤雨的女强人最近变得深居简出,露面越来越少,很多事情都委托陈文丽来处理。
而陈文丽因为父亲的案子,身份颇有些敏感,那些根底不干净的或者自有些来历的,都顾忌着不敢去沾惹她。
可现在,这位深居简出的女强人却是没有任何征兆地登门拜访。
我坐在椅子上没动。
终于明白刚才心血翻涌的原因。
下意识伸手向前轻轻一推,做了个磨刀的动作。
车方停稳,司机便小跑下车,打伞拉车门,一气呵成。
战俊妮慢慢自车上下来。
她依旧戴着墨镜,穿了件宽松的斗篷式的厚实外衣,从上到下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把目光落到了她的小腹上。
战俊妮接过司机手中的雨伞,推开院门慢慢走进来,直走到我面前,问:“道长这么清闲?”
我说:“方外闲人,清闲才是常态。”
战俊妮道:“道长自打在金城现身,先是掌控地仙会,再香港召雷诛外道,又崇明岛斗法显神威,还陪着小陆道长进京,忙得厉害,可不像个清闲的方外闲人。”
我说:“世如铜炉人如炭,俗事种种就是炉中烟火缠绕不清,不跳出其中,便不得解脱,贫道说到底也只是不能超脱的凡人一个,既然入了这滚滚尘世,这些都是免不了。但身拉红尘磨,心中自清静,正合道法自然之理,倒是让贫道对这红尘炼心之说,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等把这认识再打磨打磨,或许就可以离开金城,返回山中继续修行了。”
战俊妮问:“你想走?金城这一摊子都不要了?”
我说:“凡世功名利?于我如过眼云烟,无不可抛,无不可舍。”
战俊妮沉默片刻,道:“你走了,周成会回来吗?”
我说:“师兄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战女士忘了他吧。”
战俊妮轻咬嘴唇,道:“我要再见他一面。”
我说:“缘份尽了,你再也见不到他。”
战俊妮道:“我怀了他的孩子。”
我说:“你来这里,不是想跟我说这个吧。”
战俊妮凝视着我说:“这是我要来这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