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中惦记着贾母的那封来信,之后便一直有些神不守舍,王熙凤挺着个大肚子在她身边儿,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异样。=乐=文=小说想了想却并没有开口询问。而黛玉想着无论怎样,林如海总是要找她征询说明的,遂也按下心中的烦恼。
待众人散去后,果不出黛玉意料,林如海遣人来唤她去书房说话。黛玉换下了那一身隆重的衣衫,只穿着家常的深蓝边儿的淡蓝深衣,一头的钗环也摘了去,只配了一支青玉簪子斜斜地定住一头青丝。才来到书房见林如海。
不想刚到门口,便见到贾琏早已坐在椅子上泡茶,而林如海则拿着那封书信在案桌后愣神。黛玉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谁知贾琏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她,忙笑道:“姑父等了妹妹好一会子,既然来了怎地不进来?”
贾琏的话让林如海也回了神,抬头一看黛玉站在门边儿,便笑着招手道:“玉儿还不快进来?琏儿的茶哪里能吃?你快来给为父泡壶好茶。”贾琏听后不满的道:“姑父可还没吃我的茶呢,怎就知道不能吃了?”
黛玉一边儿进门一边儿笑着接口道:“父亲不过是想劳动我泡茶罢了,何必找借口呢?您若直接说与玉儿,难不成玉儿还能不为您泡茶不成?”说完不忘嗔嗲的横了林如海一眼。
林如海见黛玉比之过去越发的活波,又见他们兄妹一唱一和很是和睦。心中不由得很是高兴,便笑着道:“是是是,是为父的错儿。这便给你们赔不是了!快进来给为父泡茶吧。”
贾琏听林如海如此说,反而觉得不好了,立时站了起来,躬身道:“怨琏儿手艺不佳,不和姑父的口。怎能说是姑父的错呢?”贾琏如此,倒是让林如海一愣,黛玉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儿来。
听黛玉一笑。林如海回过神也哈哈的笑了起来。贾琏方醒悟过来,林如海方才不过是与黛玉玩笑一句罢了。遂也红着脸笑了起来。如此一来之前那沉闷的气氛倒是散去不少。
黛玉一边儿给林如海重新烧水冲茶。一边儿开口问道:“不知父亲唤玉儿前来可是有事儿?”
听黛玉如此一问,林如海才敛去了笑容,又拿着书信看了几眼才道:“之前你母亲去了,你外祖母便来信说要接你上京教养。那时你说要为你母亲守孝。便独自回了姑苏,如今你却是已经出孝。你外祖母不该初心,仍是要接了你京去。”
贾琏显然之前也不知道此事,此时一听便愣在了那里,失口问道:“这是何时的事儿?我怎地不曾听说?便是凤儿过来这一俩月也不曾提起啊!”见贾琏一脸的惊诧,林如海也不以为意的举了举手中的书信道:“今儿刚遣的人送信来与我说的。”
这下贾琏更惊讶了,不解的问道:“难不成赖大不是来给妹妹送贺礼,是替老太太送信来的?”林如海皱眉想了会儿才道:“此话也不能如此说,老太太给玉儿送除服礼来也是真的。东西已经交到你妹妹手里,可这信却是给我的。”
林如海说完,目光复杂的看向黛玉。黛玉却只做不知。低着头忙着给林如海冲茶。等茶冲好放在了林如海的手边儿时黛玉才问道:“不知外祖母心中如何说?父亲又是如何决定的呢?”林如海见黛玉目光沉稳,语气平缓,心中很是满意。
看了黛玉一会儿方道:“为父知道玉儿聪慧人儿,更是饱读诗书,许多事儿不必为父细说,想来也是明白的。且如今情形是越发的不好了。”说到这里。林如海将黛玉给他冲泡的茶水捧在手间,低着头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好一会子林如海才抬头看向黛玉。目光中很是坚定。只看了林如海如此的目光,黛玉便觉得心不住的往下沉去。却并开口说什么,只等着林如海说出来。林如海见此也是一叹道:“玉儿倒是越发的沉稳大气了。”说完嘴角扯出一抹微弱的笑意。
轻轻的端起茶盏,吹了吹面上的浮沫,林如海却知闻了闻,并不喝茶,便接着道:“为父想着她到底是你外祖母,玉儿也需要有个女性长辈教养才好。且京中形势必定比江南好上许多。”
说到这里,黛玉不再沉默,只轻轻点了点头道:“父亲的意思玉儿明白了。只三件事儿还望父亲给玉儿明示。”听黛玉如此说林如海也点了点头道:“我们父女俩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玉儿心中有所疑惑,尽管对为父道来便是。”
黛玉也不含糊,轻轻抿了口茶才望着林如海道:“其一如今眼见着就快过年了,想来是不会在过年期间上京去,一来于规矩不符,二来北方天寒,此时运河怕是早已结冰,难以行船。故而玉儿想问父亲打算什么时候让玉儿启程上京。”
黛玉的话理性克制,条理分明。林如海看着脸色平淡,但眼圈微红的黛玉,心中也很是难受。不待林如海说话,贾琏便道:“既然妹妹要上京,我自然是要一路护送的,且不说如今运河结冰难以行船,便是凤儿眼瞧着便到产期,怕是也难以上路。”
贾琏说完也看向林如海,林如海见此只得一叹道:“既如此,便等琏儿媳妇生产之后,养足三月才行启程,你们便都一道回去吧,有琏儿在京城看顾玉儿,我也放心不少。”见黛玉与贾琏都点了点头,林如海才又问道:“既说有三,便一道说了吧。”
黛玉想了想才道:“往回盐政上通常是一年一任,便是金陵甄家深得圣恩,又有娘娘在宫中也不过三年罢了。如今父亲任巡盐御史已过三载,不知何时回京述职?”
林如海没有想到黛玉会问此话,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道:“按理说最多年后京中便该有旨意传来。可如今为父尚未收到消息。怕是要再任一年吧。”这话别说贾琏听了诧异,便是林如海自己也说的很不确定。而黛玉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不知为何黛玉便突然想起寒山寺方丈之言:缘起缘灭皆是因果,不必强求什么。此时看向林如海的眼中便多了一丝恐怖。贾琏只顾看林如海,没有察觉,而林如海却是一直盯着黛玉,怎会错过那一丝恐怖的神色呢?不由暗叹,玉儿到底太过聪敏了些。
黛玉很快收敛了心神。接着说道:“既如此,也就是父亲不过明年便可上京述职。可是?”林如海见黛玉如此执着于此,又不想她太过失望,便只能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其实他心里却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林如海不知,其实黛玉心中也没底儿。尤其是在林如海说出‘应是如此’四个字后,心中的不安急剧的扩散。可此时她却不能在纠缠于此,遂转了话题道:“既然我们要等小侄儿百日后方启程北上,那便最早也要到明年四月底五月初的样子。”
林如海还没反应过来,贾琏便接口道:“如此甚好!回头妹妹便陪着凤儿在姑苏养胎,我正好可以陪着姑父返回扬州处理一些事物,一来给姑父帮把手,二来也长些见识,经些事物。”
黛玉听后点了点头接口道:“那便如此行事吧。哥哥且放心将嫂嫂交予我。我定会照顾好嫂嫂和侄子。”林如海见兄妹俩三言两语便已说定,似乎并不需要再与自己商量的样子,愣了一下后便只得摇头笑笑。
他也想明白了。此时此事也只能如此,总不能让黛玉独自上京,更不能让琏儿媳妇冒险启程,这如今听说可是八个月左右了!经历了贾敏生产去世之事,林如海如今想到王熙凤将在他府中生产,他便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见此事林如海并未反驳。黛玉又道:“父亲既不过比玉儿晚半年就要上京述职,莫不如便遣了人去将京中老宅修缮一番。回去后也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说不得父亲便被留在了京中任职也未可知?”黛玉说完便用那双水亮的眼睛,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心中好笑,也知道黛玉的意思,却不急着点头道:“此事为父等接了旨意在着人去办亦是可行的。很不必急于一时。”黛玉一听便皱起了眉头道:“玉儿乃是林家的女儿,怎么一直寄居在外祖母家?”
见黛玉将话说破,林如海方问道:“既然你外祖母教养与你,你若不住在外祖母家又怎算得是教养呢?”听闻此话,贾琏便是一挑眉不敢置信的看向黛玉问道:“难道妹妹打算上京后自立门户不成?”
黛玉在贾琏和林如海的逼视下心中暗道:原本是这么想的!可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其实林如海并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在他想来自己早晚也是要上京的,林家自己有府邸在京中可以居住,黛玉若在贾家住的不顺心,回家小住几日也是可以的。
到时恐怕季云也是要回去京城的,毕竟玉儿乃是黄季云唯一的学生,总不能做老师的去贾府见学生,这才是最大的不合规矩!故而林如海心中也是有些犹豫。
林如海一方面害怕黛玉任性,修缮了府邸之后,便住在自己家中不再去贾家,贾母毕竟是黛玉的外祖母,贾家乃是黛玉的母家,岂能因贾敏去世而断了来往?
再者黛玉对上京的事情,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想法设法的在找理由拒绝,林如海不知是因为黛玉心里与贾家疏远还是舍不得自己,又想到贾琏和他媳妇儿王熙凤也是贾家的人,可黛玉却待他们很是真诚友善。故而反而坚信了黛玉是舍不得自己。
林如海一面感动,一面说道:“玉儿到底是要长大的,这没有女性亲长的教养是不行的,许多事儿玉儿都要跟你外祖母好好学习才是,你看你母亲,便是你外祖母亲自教养出来的。”
林如海所言,黛玉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可是林如海既然已经说了,她却不能反驳,如今只能想着怎样才能修缮府邸了。黛玉想了想道:“玉儿回京还跟师傅学习吗?师傅是不是也上外祖母家教导玉儿呢?”
说完黛玉故作无意的喝了口茶道:“到时罗姑姑肯定也是要跟着玉儿的,不知罗姑姑是不是也跟着玉儿一般寄居在外祖母家呢?”
好吧,林如海想到了黄季云,原本心中就有些动摇,拿捏不定。只是几年不见他倒是将罗姑姑忘了个一干二净!此时黛玉提起,他才想起来,黛玉还有一位师傅是要跟着黛玉的。遂皱眉道:“既如此那便按照玉儿说的办吧。”
话刚说完,林如海便看见了黛玉眼中的欢喜,遂又赶紧道:“只一点!玉儿要答应为父才行。”说完林如海也学着黛玉的样,很是无所谓的端起茶盏,细细的抿了一口含在口中,顿时只觉齿颊生香。不由得眯缝了眼,嘴角也带出了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