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若是那个女人真的有粮食,那咱们可就完了!”
“是啊,咱们这次囤积的粮食可不少,可不能让她坏咱们的事,若是再过段时间,来往敦川的道路修好了,那咱们可就真没希望了。”
“大家不用慌,我就不信,那老女人真的有那么多的粮食。”
几个粮庄的掌柜坐在一张圆桌上,眉头紧蹙地讨论着眼前的困境。
他们做粮食买卖的,都要加入一个专门商会,不光是粮商,还有药商、书商,都有商会,本来朝廷设立商会的初衷,是为了监督这些商人,不让他们做坏事,坑骗百姓。
商会刚刚成立的时候,倒还真起过一段时间的作用,可谁料到,时间一长,原本用来监督各大商人的商会,便变了质,所谓了商会,不过是更方便他们联合起来,沆瀣一气罢了,商会存在没两年,粮食质量反而更加差了。
陈粮当新粮卖,不筛米糠都是常事了,到了灾荒之时,这些粮商甚至往米里面掺沙子,也没人管了。
商会的人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排挤过往的商客,以至于敦川的粮食买卖环境越来越差了,所有粮商都这样做,原本不道德的事情,便也成了一种隐形的规矩了,官差们早已被他们买通,百姓们早就麻木了。
可是现在,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个林老太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听说从昨天到今天,她一直在卖粮食,甚至还多开了一条排队的队伍,他们卖粮食的时候,笑容亲切,没有钱甚至还能赊账,只要说声“谢谢林老太”就行。
而且他们卖的粮食,质量特别好,大米又白又净,几乎跟贡粮一样了,里面别说是掺沙子了,就是一点米糠都看不到。
“话虽然这么说,可万一她真的有粮食呢?咱们总不能寄希望于她没粮食吧?”
“没错,我找衙门里的人打听过了,衙门里的人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只知道那天白天,县令让他们去外面拉粮食,他们就帮着这个林夫人拉了十几车的粮食回来。”
“不管怎样,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我不信她真的有这么多的粮食,那些粮食肯定是假的!我认为我们可以继续囤粮,等她粮食耗尽,到时候那些百姓哪怕是倾家荡产,为了不饿死,也只有过来买我们的粮食了。”
“囤粮囤粮,万一她真的有粮食,那咱们的粮食岂不是要砸在手里了,到时候我们的损失,谁来承担?”
众粮商你一言、我一语,秉持着不同的看法,有些人建议卖粮,有些人建议继续囤粮,但他们的最终利益却是一致的,那就是趁着这次涝灾,赚更多的钱。
“会长,您说句话呀。”
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人将目光看向坐在正中间的粮会会长,霎时间,场面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将目光落到了粮会会长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会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头上戴着一顶员外帽,穿着一身印五福蝙蝠的绸缎长衫,手上拿着一根镶金烟杆,烟杆的末端,还悬挂着一个精致的穗子。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他不慌不忙地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后,才用烟杆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瞧瞧你们,慌什么?不过是一个外来的粮商而已,能成什么气候?若不是有县令撑腰,她这会儿别说在县衙门口卖粮了,怕是尸体,都沉在捞刀河了喂鱼了。”
他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神态淡然,因为年纪大了,他看起来很是瘦小,干瘪的嘴唇,仿佛总是撇着的,微微凹陷的眼睛略有些浑浊,偶尔转动一下,便流露出几丝狠辣来,显然,这是一个经过了风风雨雨,心狠手辣的老头。
一个外地来的粮商,敢在敦川这地儿上撒野,他们有必要教教她规矩。
“今儿晚上,派几个人去衙门的库房里探一探,若真是粮食,就撒上桐油,将它烧了,若不是粮食,那更好,明日里,且看她怎么圆。”
他一开口,马上就有人拍起掌来,“妙啊,还是咱们会长厉害,瞧瞧咱们,一个外地来的粮商,就让我们慌了神了,这要传出去,可真是丢人。”
“没错,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今晚就去探探,到时候便是她真的有粮食,只要按照会长说的,釜底抽薪,看她明天还怎么玩。”
“哼,到那个时候,怕是咱们的齐老爷,又只能乖乖低下他高傲的头颅,请咱们去酒楼喝酒了,只是这一次,我们可不能这么轻易地答应他卖粮,非得要他出点血不可。”
众人听了会长的主意,都觉得很不错,登时心下一松,纷纷吹捧起会长来,不仅如此,他们还商量起要如何炮制齐县令来。
一个县令,若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们这些商户低头,那还能有什么威风?
没了威风的县令,要么郁郁不振,从此随波逐流;要么看清形势,跟他们同流合污。无论是哪一点,对他们都是有利的。
而在他们眼里,叶初秋区区一个粮商,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这一次,实际上是他们同齐县令扳手腕。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敦川城究竟谁做主,就看这一回了。
很快,他们便在商会里选了两个打手执行此事,除此之外,又往县衙里送了几百两银子,让他们晚上开个门。
这些钱也不知道送给了谁,但叶初秋猜得没错,县衙里面有人是这些粮商的走狗,幸好之前的对策,她是单独跟齐重锦说的,谁也没有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