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欢也不知道陆端远要同他说什么,点头应声后便退出了明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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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端远病愈后屋子里还是一股子经久不散的药味,陆时渊入内,老人才从书案边抬首,静静地打量对方。
“从祖父身子好些了吗?”
陆时渊神情生来比旁人淡漠三分,故而即便是关怀的话,到他嘴里都少了些温度。
“昨夜,是你去接陆清欢回家的?”陆端远没答他的话,反而抛了另一个问题过来。
陆时渊没否认,“是,昨夜她喝醉了,我去接她回来。”
“得亏她是喝醉了,不然,我一定会将她逐出陆家。”陆端远满头华发,眼尾堆积的皱纹随着眼皮颤动上下起伏,坐在桌案前亦是森严庄重,手指头不受控制的哆嗦。
陆时渊闻之一顿,缓缓看向老人家,“从祖父这是何意?”
“何意?”
陆端远紧紧合上眼,深呼吸两口气后,还是没忍住抓起镇纸砸向屋中那人。
陆时渊没躲,任由镇纸狠狠砸在了胸骨上,身子微微晃动后,才稍微确信地望向陆端远,“您瞧见了。”
“你还知道我瞧见了你做的那丑事?”
陆端远脸色涨红,指着他,亦如先前所做噩梦中的父兄,恨不得戳着他的脊梁骨,凶恶非常。
“陆时渊,你是陆家家主!那是你亲手养大的侄女,你怎么能……”
陆端远重重喘气,喉道传出狂风席卷后的沙沙声,模样痛心疾首,“她喝醉了,难道你也喝醉了不成?”
“……”
对方没有及时答话,屋子里静得只剩下老人急促的喘气声,恍若连廊外树叶晃荡的小动静都能传进屋中。
“我没喝醉。”
陆时渊的情绪倒是比陆端远想象中要稳定得多,好像早就应对过无数次这样的指责痛斥,甚至略显麻木。
“从祖父,我当时很清醒。”
陆端远不敢置信,“陆时渊,陆家清贵满门,你爹和兄长虽然是拿刀剑的,却秉性端正,从未做过悖逆人伦之事。”
“你这个…你这个…噗……”
陆端远咳出一口血来,洒在案上白纸,令陆时渊身子一抖,停顿了半晌,还是走过来替陆端远轻拍后背,帮助老人家缓口气上来。
“从祖父,我…对不住陆家。”
陆时渊喉咙好像被人活生生掐住,又紧又涩,看着从小抱着他的长辈如此,心里亦是堵闷。
“你该成婚了。”
陆端远缓了许久,才吐出这句话来,后背上的拍抚忽然停了下来,他却先断了年轻人的话,“陆时渊,你有没有想过,清儿昨夜喝醉了,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合乎于她的心意。
她若是知道你对她做的那些,她真的会将你当作一个正常人看待吗?你在她眼里是小叔叔,是亲人,不是一个可以爱慕的男人。”
陆时渊手掌渐渐蜷缩起来,冰凉从指尖延伸到身体每个角落,只觉一阵铁寒灼心。
“十郎,你从小就疼爱她,你舍得让她背负上那些污秽罪名,舍得看她痛苦吗?”
最后一句话落下,陆时渊险些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一步,后背被楠木书架磨得生疼。
“先前我替你看了张家姑娘,我知道你对她无意,但咱们可以看别人。”
陆端远握住小辈的手,任重道远,“不要做背叛陆家,背叛你父兄之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