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打到脸上颇有寒意,虎威军军营忽然就如一只大浆划过,硬生生地从门外的军阵里分出了一条痕迹,侯云策翻身上马,对着郭炯笑道:“郭郎,等几天把孩子带进宫,和宗林、小清他们一起玩耍,还有,记着把白娘子带上,赵皇后说过好几次了。”
郭炯、白霖华带着虎威军众将,亦步亦趋地送到营门口。
虎威军是嫡系中的嫡系,众军士多是从沧州、郑州一路走过来的老军士,侯云策对他们透着许多亲近,出了营门,他回过头,道:“你们不必出军营了。”
一行人出了虎威军营,然后折向南,过了一个水门,只见水门大开,两条玄龙大船停在了金水河边,几个身穿铠甲的汉子束着手站在岸边。
侯云策停下马头,对身后的封沙道:“这几人是谁?”
封沙摇头道:“看战旗,这几人是长江水师的将领。”
“杨乐和这么快就到了。”
封沙长期跟在侯云策身边,对军阵之事并不陌生,竹园恢复以来,他工作也颇为出色,只是他不习水性,对水战更是陌生,想了想,才道:“臣听时将军说过,若顺风而行,从长江到大梁,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走,过去看看。”
封沙低声道:“陛下,雨水越来越大,衣甲亦湿了,不如让臣传他们明日进宫。”
侯云策如今是身在皇宫,却觉得诺大的皇宫千万条规矩,让人好生厌烦。他下意识地不想回去,道:“既来之,则安之,长江水师杨将军率军全歼了实力不俗的武平水师,立了大功,也千里迢迢从岳阳赶到了大梁,我去会会他也在情理之中。”
侯云策初为帝王。这“朕”字用得并不顺溜,在亲卫们面前说话之时,常常就忘记了这个帝皇专用词。
玄龙船边的几个都是满脸严肃,他们见一行军人过来,只是瞟了一眼,仍然束手而立。
封沙刚欲上前,侯云策扭头用目光制止他,轻声道:“这几个军人都有品级。却如亲卫一样在这里候着,早听说长江水师杨乐和治军颇严,看来确实如此。”
又有几个人来到水门边,他们一路小跑到了船边,一人敏捷地上了船头。过了一会,就见到一个身穿软甲,佩着腰刀的黑脸汉子出现在了船头,紧跟其后的却是一名圆领长衫的文人。
黑脸汉子正是杨乐和。他看着岸边,指着侯云策那一群人,对沈怀镜道:“这些人就是枢密院派来迎接官员?怎么看起来杀气腾腾的。”
杨乐和以前到过枢密院。枢密院虽然管着大林的兵事,但是在院中却有不少文人,而且久在朝中,原来的悍将们都在肚子上长出了一圈又一圈的肥肉,全然没有军中的肃然杀气。所以,他看见了这一群军人,便觉得十分奇怪。
一旁的沈怀镜惊讶地张开嘴,伸手又揉了揉眼睛,急忙道:“杨帅,那是枢密院的人,这是侯相,不,这是当今陛下。”
杨乐和虽然见过侯云策。当然不如沈怀镜那样对侯云策如此熟悉,听闻是侯云策在岸边。低声道:“真是陛下吗?”
经过武平之战,沈怀镜与杨乐和关系已经很是融洽,他见杨乐和黑着一张脸望着岸边,便在后背上推了一下,道:“别愣着了,快去拜见陛下。”
杨乐和这才相信岸边确实是侯云策,一阵小跑,从船上所搭地跳板上飞快地来到了岸边,沈怀镜跟在他的身后,也是一阵小跑,虽然他在黑雕军时期也跟着军士们天天出操,可是毕竟不是出身水军,跑了一半,脚下一滑,“通”地一声掉进了河里,船上几个水军有些傻眼地看着在水里挣扎的沈怀镜,当看到沈怀镜扑腾了几下却沉了下去,一名军士才疑惑地道:“参军大人难道不会水?”
杨乐和耳听得“通”地一声,暗自叫糟,不过此时他已到了侯云策马前,已不知回头了,他动作利索地跪下来,大声道:“长江水师杨乐和参见陛下。”
船上船下的将军士们眼睛都直了,岸上几位军士首先朝着侯云策的方向跪了下来,很快,就如快速传染的流行病一样,船上也跪了一大片军士,虽然跪在船头上,岸边的陛下并不能看见一根头发丝,可是,天家威仪之下,谁也没有这么胆子敢不跪,连亵渎之心不敢有。
侯云策眼见到沈怀镜摔进了河里,又见到跪了满地的军士,心情大好,暗道:“当一个权相,虽然权倾朝野,可是毕竟没有当皇帝这么正大光明,其中滋味确实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