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衙已经够忙乱的呢,一个全无功名的读书人在边上指指点点,眉宇间还带着优越与傲气,讨嫌不讨嫌?
“明明我说的是对的!”
“哼,待我高中进士,将来做推官时,定要好好整顿这般乱象!”
公孙策嘟囔了几句,泱泱地走开,但还未离开通往刑房的长廊,就见一名书吏快步而来,进了房间后就道:“刘府派来宅老,有要事禀明!”
陈尧咨目光一动:“带人进来。”
外面的公孙策眉头一动,立刻停下脚步,默默等在一旁。
大约一刻钟后,就见书吏带着一位老者快步走入刑房:“老仆拜见陈直阁!”
陈尧咨言简意赅:“说!”
宅老从腰间的袋囊里,取出一册书卷,双手奉上:“我家阿郎发现一物,与凶案干系重大,不敢怠慢,特命老仆奉上!”
这个阿郎,说的是前夫哥刘美的长子刘从德,如今任供备库使,属西班诸司使,这个官职一般是不上任的,仅为武臣迁转之阶,给刘从德其实就相当于寄禄官,只拿俸禄不干活的那种。
现在的刘府,名义上也是这位嫡长子主事。
而这一刻,别说重新返回的公孙策,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宅老手中的书册,陈尧咨都有种莫名之色,沉声道:“拿过来!”
吕安道亲自走过去,将书册拿着,呈到陈尧咨面前。
陈尧咨仅仅翻了几页,就判断出,除了字迹不同,这确实是《苏无名传》第一卷无疑。
这卷书册更是有明显的翻看痕迹,甚至从那破旧的程度来看,恐怕翻了不止一遍。
刑房内安静下来。
宅老见气氛似乎有些古怪,以为陈尧咨并不明白这是何物,赶忙解释道:“直阁容禀,此书是一位士子所著的公案传奇,写的是前唐神探苏无名之事,而其堪破的第一件案子,其中诸多细节,竟与五郎身死极为吻合,令人不寒而栗,还望诸位官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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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尧咨确实要明察,直接问道:“此书刘库使看过?”
宅老愣了愣,马上意识到其中的关键,赶忙道:“阿郎并未看过……”
陈尧咨道:“既未看过,他怎知书中的内容,与刘崇班之死极为相近呢?”
宅老滞了滞道:“阿郎听旁人说起的……”
陈尧咨目光锐利:“旁人是谁?事关兄弟之死,刘库使只听几句话语,就让你带书前来,想来对其极为信任,此人是谁?刘府中的哪一位?”
“这……这……”宅老没想到对方看都不看书,反倒逼问起自己来,一时间慌了手脚:“老仆不知……”
陈尧咨摇了摇头,换成另外一户权贵的宅老,定不至于如此失态,刘家终究是德不配位,平日里看不出来,一出事就原形毕露,摆了摆手:“带下去!好好审问!”
“直阁!直阁!”宅老惊惶着被拖了下去,刑房内众人的注意力则集中到陈尧咨手中的信件上。
由于狄进的请求,陈尧咨让推官吕安道,判官王博洋,一起看过了第一封信件,也见证了第二封信件并未拆过。
吕安道并不奇怪,那位判官王博洋却极为好奇,什么时候不好说话的陈大府,会对一位士子的意见如此重视了?
答案很快揭晓。
“既然如狄仕林所言,三日之内,真有人将案子与这部公案联系到一起,那老夫就看一看,他第二封信件里,到底写了什么!”
陈尧咨从年轻时就是急性子,至今也未能改变,此时稍作展示,就有几分迫不及待地取出信件,读了个开头,浓眉就扬起:“蓄谋已久,假托公案?”
公孙策赶忙凑过来。
狄进的话语很直接,先是开篇明义:“学生以为,此案凶手定然在近几日看过前唐苏无名的探案传奇,但杀死刘崇班,却非因为此书,而是蓄谋已久,假托公案!”
“陈直阁定然记得,学生那日所言的‘造作伤’,刻意伤害自己,用来污蔑他人,刘崇班之死亦是同理。”
“通奸的妇人,毒哑的女儿,铁钉入颅的凶残手段,凶手处处模仿细节,好似生怕不知,这是照着公案话本的情节杀人,尤为造作!”
“在话本里,苏无名已然堪破真相,令贼人无所遁形,如今的凶手费尽心思模仿作案,所求的只能是打一个时间差,奢望衙门暂时无人读过此书,先行脱罪,日后逍遥。”
“然此书出自学生之手,学生与刘崇班此前的冲突并非隐秘,凶手难道就不担心,学生发现案件关联,一语道破玄机?”
“痴愚之人,不会通读话本,通读话本者,不会如此痴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