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苦笑:“他是一州解元,我是大户老奴,倘若让其他士子,知道是他有这么一位父亲,自会闲言碎语……况且那时,老奴自作聪明,还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公子的那些未成诗篇,是老奴偷偷抄下,送入了我儿屋内,让他提前对好!”
郭承寿终于明白:“怪不得每次宴会,往来唱和,刘昌彦所作的诗句,总是那般合我心意!本以为是才思敏锐,原来是你将我的词作偷出来,提前给他?你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那是老奴最高兴的日子,公子看中了我儿的才华,我儿得到了公子的礼遇,若能举荐官身,来日必有前程……”
葛老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又露出浓浓的悔恨:“谁料他本就好杯中之物,贡举落榜后,更是嗜酒如命,渐渐的神智似也有些恍惚,居然以为那些诗作本是他的作品,看到公子的《玉堂集》后,更是大发雷霆!”
郭承寿只觉得不可置信:“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狄进都有些叹息。
之前刘昌彦理直气壮,半点不觉得自己污蔑,更自嘲寒门子弟哪敢污蔑权贵公子,那语气确实能够取信于人。
因为在他的眼中,那些诗词文章就是自己创作的,却不知道自己有個未曾相认的父亲在暗中相助,结果帮了倒忙,变成这副模样……
说到这里,葛老老泪纵横:“公子,老奴对不住你,这一切的祸端,全都是老奴惹下的啊!”
郭承寿表情冷淡下来:“刘昌彦这几年在汾州吧,你半年前曾去汾州采买,回来神色就有几日不对劲,那个时候你就想到了,用此事来要挟我?”
狄进则道:“刘昌彦生活窘迫,更是再无信心,连解元之名都不敢应下,你犯下此案,莫非是为了让他不再害怕郭家,重振科举之心?”
葛老拼命摇头:“老奴岂敢有此非分之想,只是我儿这几年愈发地酗酒如命,老奴每月的雇钱送出去了不少,又担心郭家发现,不得已间,才受了郝监院的引诱,筑下大错!他提议勒索到的钱财,分一半给我儿,有了这笔钱财,无论如何他的下半辈子,都可衣食无忧了……”
郭承寿问道:“那你最后为何要杀郝庆玉?”
葛老低声道:“老奴本以为公子不愿声张,一定会应下,谁料公子宁愿郝庆玉揭露,也不愿给他钱财,那晚临走时,郝庆玉神情狰狞,口中念叨着要让我儿去县衙,去州衙将这件事彻底闹开……”
“这是要利用我儿,逼他走绝路啊!”
“老奴听后,起了杀心,借着让郝庆玉搀扶公子的机会,将钩吻下在了茶碗之中,郝庆玉根本没有防备我,骂骂咧咧地就将茶汤一饮而尽……”
郭承寿怔然无语。
狄进则微微皱眉:“若是临时起意,为何早早将钩吻藏下,随时还带在身上?”
葛老叹息着道:“郝监院时常勒索,地位又高,老奴年迈,担心他事后反悔,才带着此物防身……也确实想过,他若是贪婪无度,一味要挟,那就由老奴将之毒死,绝了祸患!”
狄进又问:“这些计划,都是阁下一人所想出来的?”
葛老苦笑:“狄公子未免小觑了老奴,老奴耳濡目染,也有学识在身……只是没有料到,潘县尉莫名认定了身体虚弱者是凶手,又查到公子头上,最后还因钩吻罪证,给公子定罪,老奴一时胆怯,终究不敢承认,才让公子背了骂名,实在该死!该死!该死!”
眼见这老奴拼命叩首,郭承寿却没了怜悯之色:“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你所做的,莫过于为刘昌彦遮掩罢了,你宁愿我含冤获罪,也不愿刘昌彦受到任何牵连,还变相地为他正了名,将剽窃彻底栽在我的头上!可笑我以为你从小看我长大,视我为子……呵!我便是待你再亲,岂能比得上真正的血亲?”
砰!
葛老的头磕在地上,声音一顿,许久许久,再也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