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肚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神采。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迈开步子向野店走去。
他是这样说服自己的:虽然逃命很急迫,但如果不填饱肚子,恐怕还没跟接应的人碰面就先饿死了。填饱了肚子,恢复了气力,就算有杀手来了,也有一战之力;这样空着肚子迎战,根本就是送死。
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通病,明明很想做一件事,碍于某些原因不好直接去做,于是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这样做起来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其实,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乌十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走到离小路最近的一张桌上坐下,喊道:“小二,拿些吃的来,再要一壶酒,要快!”
小二大喇喇走过来,见这人比乞丐还邋遢,嘴角掀起一抹冷笑,道:“哎呦!真是不巧,我们打烊了,您别处去吃吧。”
乌十二听了这话,心沉到了谷底,心想:“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过来,居然打烊了,这不是老天在戏弄我吗?”见那边桌上还有两个人,桌上盘碗盆碟摆了满满一桌子,又向小二说道:“他们两位还在吃呢,哪里就打烊了,给我拿些吃的吧,什么都好,没酒沏壶茶也行,我不挑剔。”
小二拿手巾在桌上抽了一下,道:“臭乞丐!都说打烊了,还赖着不走,小心我放狗咬你!”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转身走开了。
乌十二叹了口气,心想:“想我乌十二以前多么风光,出门宝马香车,八人轿,鲜花辇;吃的是龙肝凤髓,水陆之珍;穿的是绫罗绸缎,锦衣华服,如今竟沦落到向人
乞食,遭人啐唾的地步,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着吧,等我乌十二逃过这一劫,你们这家店,还有巴山剑门,都要付出代价!”
乌十二狠狠瞟了一眼倚在门框上嗑瓜子的店小二,站起身来,正要走,突听一人道:“朋友,我们这里还有许多酒菜,浪费可惜,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过来这边吃。”
乌十二向说话之人看去,见他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衣饰华丽,手摇一把铁扇,不似寻常人物,怕多生是非,正待要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又转念一想,这人看我受小二刁难,是以请我过去,我若不领情,岂不坏了人家一番好心?这人看着温文尔雅,应该不是恶人,于是便走过去,道:“阁下盛情,在下却之不恭,叨扰了。”坐下来也不客气,先倒两碗酒喝了,然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北冥春水目光渐冷。
这家店十分简陋,不过是用木板围成的两个隔间,一个做厨房,一个放杂物,桌子都在外面。
老板是个厨子,现在没什么客人,他闲着没事儿,正坐在厨房门口嗑瓜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咧着嘴在那傻笑。
老金离开后,北冥清歌拍了拍手,道:“老板,你过来一下。”
“来喽。”老板将手里的瓜子放回口袋,小跑过来,客气笑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北冥清歌拿出一锭银推到老板面前,道:“帮我个忙,把正在吃饭的客人全部请走,我要借这个地方一用,他们的账由我来会,若还有剩余,就当你提前收工的补偿,不必还我。”
银锭在夕阳的余晖中,闪出奇异的光芒,老板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忙忙碌碌一整天,连一两银子都赚不到,这时一个十两的银锭摆在眼前,还是给自己的,这可不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老板收好银锭,毫不客气地把只要清汤面不肯点菜的客人们全都赶走了,只剩一个车夫打扮的人还在那里大吃大喝,不论老板怎么说,他就是不走。老板见他菜品丰盛,不好硬赶。
北冥清歌走去车夫那一桌坐下,见桌上摆了一盘酱牛肉,一盘炒鸡胗,一小盆冬瓜炖豆腐,一条清蒸鲤鱼,一碟花生,一碟蚕豆,外加一壶杏花老酒和四个大馒头,不禁笑道:“一个人要了这么多,破费不少吧?”
车夫见来人手摇一把铁扇,举止优雅,不似寻常人物,哪敢怠慢,脸上堆着笑说道:“没有破费,是人家请俺吃的,嘿嘿。”
北冥清歌拿铁扇向北冥春水一指,道:“是不是他请你的?”
车夫笑着点头,道:“正是这位公子请俺的。”
北冥清歌笑了笑,道:“他想让你用棺材帮他运一个人,是不是?”
“这……这……”车夫搔着头,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
北冥清歌道:“他给了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