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当听轩辕望说到在路上遇到过一个年轻术士可能有关于绯雨的消息时,崔远钟才多问了两句,他在嘴中咀嚼了一下这句诗,突然道:“说来也巧,我与傅苦禅交谈时,他也同我提起这句诗过,说赵冰翼如今在那个地方。”
轩辕望一直对这诗的寓意想不通,那术士用这句诗作线索,自然不是诗的本意了。想到这儿,轩辕望有些怪怨那个术士,好好的话不说得直接些,为何要这样拐弯抹角。
“不对,他是怎么知道老师出事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是早起的柳孤寒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对柳孤寒的偷听有些不满,但轩辕望很快也把注意力集中到柳孤寒提出的问题上来,那个年轻术士是怎么知道华闲之出事了!
当时距离华闲之遇刺不久,那术士快马疾奔,才能在得知华闲之出事之后,于那么短的时间内在路上遇着轩辕望。而当时华闲之遇刺的消息被封锁,京城的普通百姓虽然知道出事,却不可能知道是华闲之遇刺!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刺杀者的同谋将这事情告诉了那个术士,甚至于有可能那个术士本来就是刺杀者同党!在段元喜那儿得不到与刺杀者相当的消息,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又有了线索!
“啊!”猛然间又想起一件事情,轩辕望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一直在为华闲之的身后之事还有绯雨的事情操心,近来又被崔远钟弄得焦头烂额,所以才没有将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但柳孤寒的话提醒了他,让他觉得自己找着了什么。
“陛下曾说过,董千野的尸体是在一所宅院里发现的,那所宅院属于赵恒,哦,这个赵恒,便是赵冰翼的父亲。”看到华闲之与柳孤寒都盯着自己,轩辕望脸色有些难看,他缓缓地说道:“那术士说的与傅苦禅说的是同一句诗,而且都是指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那术士与傅苦禅极有可能认识,甚至是同党。”
“如果那样,那傅苦禅便与老师遇刺的事情有关了……傅苦禅!”崔远钟咬牙切齿,但片刻后他又断然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傅苦禅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轩辕望有些赞赏地看着他,现在他完全相信崔远钟已经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了那个困扰他的问题,他对傅苦禅的看法,证明他没有被仇恨迷失了智慧。
“你们想的还不够多,记得么,老师曾在夺回传国玉玺时见到过一个年轻术士……”柳孤寒没有理会崔远钟的话,他狭长的眼睛闪烁着:“我在先来京城时遇上一群神秘的武学高手,远钟在剑圣战时曾经听到一件武学高手策划的阴谋……我总觉得,天下看似已定,但那群神秘的武学高手仍然在活动。”
事情到这里,他们隐隐已经推测出那股神秘势力的真相了。以傅苦禅为首的一群武学高手和巨富豪商结合起来,想要乘乱世做一番事情,或者干脆想取大余国而代之——如果是这样,那么董千野策划刺杀华闲之的事也就不难解释了,不仅仅是因为他恨华闲之,更是想除去可能阻碍他们一个大敌。
他们必然可以看出,华闲之是如今大余国皇帝的谋主,除去华闲之,大余国皇帝一则会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智囊,更重要的是,从皇帝陛下对华闲之的态度上,他们不难明白,华闲之不仅判演着谋主的角色,更是在关键之时唯一能让皇帝保持冷静、不完全被胜利与权势冲昏头脑的人。没有了华闲之,皇帝在出昏招时,便没有人能提醒他、纠正他了。
若是如此,傅苦禅与华闲之的约战就极有可能是一个幌子,谁也不会相信,傅苦禅才与华闲之约战,就派人去刺杀他……
虽然崔远钟与轩辕望对柳孤寒的推测还有不同意的地方,比如说他们决不认同柳孤寒对傅苦禅的看法,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柳孤寒的推测比较有道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推测结果是对的,但推测的过程却只是一个巧合,一个由董千野这小人的妄行带来的巧合。董千野在成功地暗杀了华闲之的同时,也将自己主公暴露了出来。
“我们怎么办?”
崔远钟与柳孤寒都在看着轩辕望,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们两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了疑问。
轩辕望心中好难决断,事情到这样,与他的想法已经有相当的距离,而且这事情极有可能将掌握了绯雨秘密的那术士卷进来,这让他不得不三思。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只是他们凭借一些蛛丝蚂迹做出的推断,他们手中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当然,仅凭这些猜疑已经足够了,他们若是将这猜疑告知泰武帝,那么傅苦禅便立刻要面对成百上千装备了魔石之枪的士兵了。
“等一下!”看到轩辕望终于要做出艰难地抉择,崔远钟突然说道:“这事先不要对旁人说起……我要再去找那傅苦禅!”
“不可以!”轩辕望起身断然反对:“如果我们推测是真,你以为傅苦禅还会放过你么?”
崔远钟瞪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阿望,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剑士,剑士的事情,有剑士的解决之道。”
他的话让轩辕望呆住了,这一刻他满是自信,也满是一个剑士的尊严。对于他们这样的剑士而言,生命可以不要,剑士的尊严却必须有。
蠕动了一下唇,轩辕望没有多说什么,确实,剑士的事情,必须用剑士的手段来解决。即使傅苦禅没有使用剑士的手段,但是,在拿到确实的证据之前,他们对等傅苦禅,还是应当以剑士的方式才对。
“你不该让他走的……”
望着崔远钟离开,柳孤寒慢慢说道,轩辕望苦笑了一下:“你不是也没有阻拦他么?”
两人哑然相视,在这样的时代里,能够借助强大的官府之力,能够使用魔石那可怕的能量,他们却还用剑士的手段解决问题,他们究竟是愚蠢,还是固执?
或许,二者皆有之吧,因为他们是一群热爱剑并愿为剑献上自己生命的人嘛。
仍然是那座小庙,旧地重游,崔远钟却没有了上次来的那种沉重心情。
他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舒展,而且,越走越轻松,最后他的步子与周围的花草灌木相合,有一种天簌一般的韵律。
当他走进庙门的那一刹那,他似乎与这座庙都融为一体,他双眸坚定自信,显然已经拿定了某种主意。
“你来了。”
当他见到傅苦禅时,傅苦禅正单手提剑,随意地站在一丛花木之旁。大约是刚刚晨起的缘故,他一头灰白的头发尚未梳洗,就那样垂在肩下。虽然他是背对着崔远钟,崔远钟却也不觉得他无礼,他淡然一笑:“傅剑宗,又来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