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破夜此时就在卢府之中,在大院子西角的雅厅里,他背负双手,透过半开的窗户,望着满院子的人,看着那些商户们神情各异的表现。
他自然也看到了乔老太爷和方孝湖,看到了他们虚与委蛇的短短交谈。
雅厅内炉火旺盛,宛如夏日,说不出的温暖舒服,而何儒会正捻着胡须,就站在他旁边,看着那些财大气粗的商户们坐在露天的寒冬里,何儒会的心里竟然有一丝兴奋,对于侍郎大人的招数,他真的有些钦佩了。
“方夫人拿了多少出来?”许久,薛破夜才揉了揉有些酸的眼睛,淡淡地问道。
何儒会立刻走到厅内的桌边,取过一本册子,打开了一页,奉给薛破夜,薛破夜接了过来,这本册子崭新干净,只写了短短一行字。
“杭州,卢天定,捐银一万两,收讫!”
何儒会摸着胡须道:“下官亲自和方夫人谈了一番,她自愿捐出一万两。”
一万两虽说在卢家算不上太大的数量,但是拿在任何地方,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只是户部侍郎薛大人看到这一行字,眉头却皱了起来,很不悦地看着何儒会,缓缓道:“何大人,你是杭州的父母官,该当知道杭州的商情,也该知道卢家的财势,这一万两银子对于卢家来说,连个屁也算不上,这不等于是让卢家放一个屁便将咱们打了吗?这次募捐,你也知道,是朝廷有了些难题,皇帝陛下夙夜忧叹,我等做臣子的要为圣上分忧,这屁大的银子收上来,那岂不更给圣上添堵。”说到这里,薛破夜很不客气地将册子扔在了地上,惊得何儒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薛破夜抬了抬手,语重心长地道:“何大人先请起来!”见何儒会战战兢兢起来,才道;“何大人,你知道,本官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只是今日我们募捐,召集了江南上得了台面的商户,无一不是家资百万,这杭州之是卢家,如果连他们家也只是拿出区区万两银子,那么其他的商户岂会多拿?卢家是我们的标杆,是我们一个募捐的对像,连他们都拿不下,你我这趟差事就算办砸了。”
何儒会终于明白了薛大人的意思,垂道:“下官明白了,下官明白了。侯爷,下官愿将功补过,再去和方夫人谈一谈。”
薛破夜露出微笑道:“有何大人出马,必定是手到擒来的。”
何儒会行了一礼,正要转身出去,薛破夜忽然问道:“何大人,你知道该谈什么数吗?”
何儒会忙道:“请侯爷示下!”
薛破夜微一沉吟,伸出了一只手,微笑道:“对于卢家来说,这可不是难事。”何儒会看着薛破夜的五根指头,心中微微吃惊,这募捐五万两,还真不是小数目,够卢家喝一壶,当即恭敬地领命下去。
一阵寒风透过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却没有破坏屋子里的温暖,薛破夜端起桌上的香茶,很痛快地一口喝尽,吩咐门边的羽林卫道:“诸位富爷都渴了,吩咐下去,每人上一杯茶。”
……
……
商人们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寒气的侵袭让他们不得不以热茶的温度来提高身体的热量,有些人已经冻的直哆嗦,直后悔穿少了衣裳。
乔老太爷年岁虽然大了,但是好在准备充分,穿得很是厚实,再加上羽林卫送来的热炉子,倒是不怎么寒冷。
“侍郎大人是不是已经到了?”方孝湖瞧见羽林卫给乔老太爷送暖炉,心中立刻明白了一些事儿,忍不住冷冷地问道。
羽林卫是皇家亲兵,即使是一个小兵,也不可能将一个商人放在眼里,淡淡道:“大人还在处理公务,诸位稍等片刻。”
“等到什么时候?”立刻有人叫了起来。
“不错,侍郎大人总该露面,让大家伙待在院子里,岂不要冻死人?”
“说白了,不就是募捐的事儿吗?这募捐就募捐,该办事儿就办事儿,总不能这样耗着啊?”
被寒气冻得实难忍受的商户们大爆不满,这些人平日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连睡觉都有人掀被,拉屎都有人冲马桶,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罪。
羽林卫丢下一句“是大人的事重要还是你们的事重要?”,便迅离去。
乔老太爷脸上露出微笑,抿了一口酒,自顾自地靠着大椅子哼起歌来,若是有人听得清,就能听出老太爷哼的是薛破夜创造出来的“杭调”,那些流行歌曲而已。
有些商人实在坐不住,只能站起身来,在原地活动,让身上的血液循环起来,也好增加一些热量。
有些商人本想召唤下人找些暖炉自来,可是顾目四盼,却是哪里能够见到一个下人,反是隐隐约约瞅见不少官兵隐在四周的角落里,中间甚至掺杂了皇家禁卫军的羽林卫。
“难道想逼我们?”一些商人立时警觉起来。
薛破夜并没有等太久,何儒会便匆匆回来,禀道:“禀侯爷,下官再三劝说,方夫人最终愿意拿出五万两银子捐给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