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从有记忆的那一天开始,就能感觉到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在别人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就能够上蹿下跳,每次他出去的时候,都能够感受到同龄的小孩子眼中的厌恶。
有一次,他看到牧家的小孩子在一起似乎玩耍着什么,出于好奇和对同龄人的亲近,他慢慢地凑了过去,结果,还没靠近,就被其中一个人发现了。
“那个杂种来了,快跑,大家快跑!”那个人眼中都是惊恐,其他的人看到他,都瞬间吓得四处乱窜。
有的年龄大不怕他,就往他身上丢石子。
“滚开,离开牧家!你不配为牧家子弟,滚开!”
小小年纪的幼崽,不会掩盖情绪,对一个人的厌恶和恐惧是直白的、可怕的,墨桑身体内那一半的魔族血脉,让牧家其他人厌恶又恐惧。
墨桑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全都走远,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于是,年幼的他,站在原地哭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大家要这么对他,他母亲明明是牧家家主的妹妹,为什么其他人这么恐惧他。
墨桑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抽噎着慢慢走回了家。
“怎么又哭了。”女子温柔的声音传来,墨桑捂着眼睛的小手被对方轻轻拿开,女子用手中的手帕仔细地擦着墨桑眼角的泪水,仿佛没有看到墨桑另外半边脸上魔族的皮肤,眼神温柔。
“娘亲,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怕我呜呜。”小墨桑眼泪不住地流淌着,脸上脏兮兮地,变成了一只小花猫。
“因为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啊。”女子蹲下身,刚想继续说什么,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停都停不住,她连忙拿起手帕捂住嘴。
小墨桑顿时顾不得刚才的事情了,见母亲咳嗽的难受,小腿刷刷刷地就跑进简陋的房间里,用缺了口的杯子接了一碗水,因为没有碳,水冰凉无比,小墨桑用小小的手紧紧地捂着碗,试图用自已的体温把碗里的水捂热。
外边的女子咳嗽地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墨桑吓得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捧着碗跑了出去,小腿捣腾的飞快,结果没注意脚下,一下子摔了个跟头,陶瓷的碗摔在地上变得粉碎,碎渣飞进了小墨桑的手中,顿时鲜血淋漓。
小墨桑嘴巴一歪,泪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淌,但是他用自已脏兮兮的袖子把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红肿的眼睛望向外边痛苦的母亲,吸了吸鼻子,墨桑来不及看自已手上的伤口,连忙又重新打了一碗水递给女子。
女子见墨桑走了过来,勉强露出笑容,把沾了血的手帕藏在身后,接过水,又擦了擦墨桑受伤的小手。
她一直以为,自已隐瞒的很好,墨桑并不清楚她已经病入膏肓,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墨桑很早就清楚,自已母亲病的很严重,他曾经不止一次看到母亲咳血。
年幼的他不知道咳血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清楚,和血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月后,孤独的墨桑,送走了自已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的母亲,在临死前,把牧家家主叫了过来说了很多,不过这些话,母亲没有让墨桑站在旁边,而是把他关在院外。
墨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即便没有听,他也知道,母亲一定是求着那个男人,求对方放自已一马,给自已一条活路。
即便站的这么远,墨桑也能听到女人的咳嗽声,对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却依旧拼尽全身力气,想要给他一条活下去的道路。
他死死地攥紧手中的钥匙。
他要活着,屈辱也好、嘲笑也罢,哪怕像狗一样、甚至猪狗不如,他也要活下去,活着让牧家死掉,活着,把他的亲生父亲,那个魔族的男人,千刀万剐!
……
之后的墨桑,就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在世上苟活着,只有复仇的信念,才支撑着他活下去。
他一直以为母亲死后,再也没有人能让他感受到温暖,他就是这样的行尸走肉,永远见不得光芒、只配生活在阴暗世界里的蛆虫。
直到,他见到了涂山兮。
这个三界里最尊贵的小殿下在他揭下面具的那一刻,看向他的目光有惊讶、有好奇,那唯独没有恐惧、没有厌恶。
对方眼神直白、纯洁,还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让从未经历过阳光的墨桑不敢直视、无处遁形。
除了母亲,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对他这样好,不顾忌他的身份、他的血统、他的长相。
于是某一天,他发现自已,似乎喜欢上这个年纪比自已小的人了。
这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理所应当的事情,墨桑在察觉到自已心意的时候,没有一丝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