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榕见他这么说,也知彼此之间结的是死过节,多半是没有什么开解的可能,将心一横道:“杨承祖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了,横竖你那笔银子是我冒你的名领了去,用在别的用项上了。”
“这事说来,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也有我的苦处,使银子的人也是厉害的很,你惹不起的。再说这事里,合衙上下,除了县尊一个,谁不曾使了我的银钱?我实到手的银子不到六百,你得了这一坛银子,也算保了本钱,咱们两便了吧。焦某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咱们各走各的路,若是你苦苦相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小子,你黑了你杨爷的银子,难道还有理了?”杨承祖压根不问他这银子使给谁,抬手就是一耳光过去。“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是准备怎么对我不客气法!”
焦榕自知撕打绝对没有好处,吐了一口血沫道:“我知道,你记恨我几次为难你,但是我劝你一句,张嘉印护不了你一辈子。我若是想要革了他的职,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你这锦衣军籍,也不是那么保险。咱国朝被革职的锦衣不是一个两个,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说的好。”杨承祖冷笑一声,拍了拍巴掌“你这话说的我爱听。确实,咱们国朝革职的锦衣,不是一个两个,一个七品正堂,也不是什么大官,若是恶了大人勿,摘他的印把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你焦榕,又从哪算的大人勿来着?我不管你交上什么路子,搭上什么人的人情,我就知道你黑了我的银子,若是还不出钱来,我就让你家破人亡,到哪都是这个道理。”
他边说边过去提过焦榕的儿子,就是一顿好打,焦榕的婆娘在旁急道:“这位官爷停手,你已经得了银两,就放过我的孩儿吧。大不了我到码头去伺候那些苦力,给你换钱还债。”
杨承祖冷笑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一人七个铜钱,你得接多少人,才能还清欠我的钱?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做耍,赶紧给我去想办法,否则我就先把这小畜生的命顶了百两银子再说。”
焦榕的婆娘无奈,只好哭着拿了地契出来。他家原本有五间铺子一百亩田地,可是那五间铺子却是早已经顶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用项。一百亩田地,现在地契也只剩六十亩。这些田地由锦衣出面,顶了一百两银子,这还得算是多给。可是这已经是焦家的家底,这些东西交出去,她也没了什么办法。
无奈之下,她
跑去外面告贷,周边的邻人自是无钱借她,她只好去求了个高利贷,借了一百五十两的印子回来,又拿了自己家的房契“这里有一百五十两的银子,再加上这房子,总能顶两百两银子使。其他的我们实在是一时凑不出,只不过官爷缓限几天,我定然为您凑上就是。”
杨承祖见榨不出什么,才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房子既然是我的了,就跟我去衙门办个手续吧。给你们三天时间找房搬家,到了日子,我带人来收房子。”
如今衙门里的户房经承已经由过去的管年顶上,见是交割焦榕的房子,办事格外利落,一切手续从简,不过半天光景,就将房子的手续交割完毕。杨承祖拿了房契之后,又转身找了街上专门替人收债的泼皮,将那份借据一放“这个值多少银子,你们给我开个价吧。”
这干泼皮见是锦衣卫找上来,哪敢胡乱开价,最后以二百两银子的价格,将杨承祖手上这借条买了下去。这一来仔细一算,杨承祖倒是没受什么损失。
当天晚上,他招待了铁头这干粗坯一顿吃喝,大家吃的口滑之时,铁头问道:“杨哥,这焦榕往日里骨头软的很,怎么今天长能耐了,敢和咱放狠话?莫不是他真攀上了哪根高枝?”
“怎么,怕了?”杨承祖一笑道:“他那等人,能攀的上什么高枝?或者说,咱们河南有什么高枝可让他攀的,总不是三家王府吧?也得看看,他祖上有没有那个造化,王府的门他进的去进不去。”
王铁头嘿嘿一笑“俺怕啥?有杨哥你在,俺啥都不怕。只是我估摸着焦榕这次卖了房,没了地方可去,只能去李家。李千户跟杨叔是换贴的把兄弟,您总不能去他的家里闹腾吧。”
“是啊,所以我把债条卖给那干收债的泼皮了。这事怎么个处理法,就是他们两下的事,我不掺和了。焦榕那孙子胆敢阴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难解我心头之恨,我相信那干泼皮的手段,不会让他好受的。”
等他晚上回到家里,自去寻铁珊瑚那里宿了,不料刚到门首就听里面说话的声音,等到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苗氏已经到了。
秀姑见了杨承祖之后,脸上一红,忙见了个礼,说起家中之事已经料理利索,那三十亩田按着杨承祖的吩咐,都租了出去,家里只留下几间房子没卖,其他的东西都带着进了城来。
杨承祖笑道:“早就该如此么
,大家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不是?那些和尚没来找麻烦吧?”
“没有,那些和尚全都转了性,不但不来找麻烦,反倒还来帮忙呢。”苗秀姑说起成福寺的僧人,脸上还颇有感谢之意,这些和尚不但帮着看守田地,还特意为她多争了十亩族产转为私田,她心里自是感激。听说是少林那边,决定开始试运行佛田承包的方法,由成福寺这边搞试点。
成福寺的僧人都想搭着顺风车为自己多赚些积蓄,也就格外讨好起杨承祖身边的人,苗氏也跟着沾了些光。杨承祖点头道:“倒也算那些僧人懂事,这样一来,小铁庄那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过几天如仙的茶楼开张,你们都过去帮忙吧。倒不是说家里养不起你们,只是怕你们自己在家闷的慌,给你们找点事做。如果你们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相公只要让我去,我就一定去。”铁珊瑚一脸依恋的看着杨承祖,点头应允道:“我有的是力气,还有武艺,可以帮着如仙姐护院啊。谁要是敢来捣乱,我就动手打他。”
杨承祖拿回来几百两雪花银子,这一家子女人自然是都欢喜的,如仙本来是想存着白银准备不时之需,这回见杨承祖拿回来银两,也就彻底放了心,这茶楼的事就动手操办起来。她早就挑好了地点,再由杨承祖出面与对方谈妥租约,不几日就红火的开张。
开张那日,本地几个大泼皮及赵九雄亲来贺喜,也就宣告着这个茶楼背后是漕帮的路子,谁要想来这捣乱,就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杨承祖带着几个锦衣正役及几十军余又在楼上喝茶吃点心,这一来白道上也没人敢来要常例。
如仙本就是个善于应酬,长袖善舞的女子,且她是花魁行首出身,于经营之道上颇有心得。背后再有这许多靠山,生意自然也就红火起来。苗氏和铁珊瑚都是姿色出众的女子,有她们帮手,茶客每日络绎不绝,即使不能一亲芳泽,过过眼瘾也好。
杨承祖没事就也过来坐一坐,既可探听消息,又可关照佳人。顺带着,还能教如仙她们唱几口京剧,日子过的好不快活。一连过了半月,日子过的倒是轻松惬意,家中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似乎也因为茶楼的存在,变的不那么尖锐。
这一天他正在茶楼的单间里教着苗氏唱那苏三离了红洞县,如仙却从外面进来,小声道:“我的好兄弟,怕是咱的祸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