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室山上下来,赵月先骑马去了王猎户的家中,向他感谢去年的赠弓之恩,以及向他报一声平安。
那王猎户见赵月过了一年,活着从山上下来了,心中万分惊骇,他仔细看了看赵月,发现这一年过去,赵月不仅壮实了不少,而且还学会了骑马,心中就更别提多惊讶了。
赵月面对王猎户的震惊,只是笑语相和,表现的从容淡定。
他并没有告诉王猎户已经找到了蒙氏后人,也没有让王猎户知道他究竟成长了多少。不然的话,只怕王猎户是万万不肯相信的,反而还会觉得他是在妄语。
一番叨扰,王猎户又从家中拿出许多野兽的肉送给赵月,供他路上吃。
赵月谢过王猎户,这才和蒙痴子、蒙侍一起上路。路上的景色还和去年一样,盛夏时节的暑气也是那么让人汗流浃背,耳边到处可以听到蝉鸣声。
时间已经来到了190年,赵月刚才和王猎户打听了一下目前的时局,有几件事让他颇为重视。在马上,他沉默不语,可脑子里却将这几件事想了又想,心中也算有了自己的一个判断和大体的掌握。
第一件事,在河北一带,袁绍伙同公孙瓒一起吞并了位于邺城的韩馥,可原本许诺将邺城交由公孙瓒统治的袁绍出尔反尔,占据了邺城后,又出兵界桥,和公孙瓒展开了一场大战。
原本,袁绍的战局十分顺利,最后却因平原的刘备北上相助公孙瓒,外加一白马将军的出现,导致公孙瓒获得了胜利。
幸亏潘玉君子,前往公孙瓒营中好说歹说,加之刘备仁义,从中行善,公孙瓒这才没有趁势攻下袁绍的南皮城。
朝廷方面得知这一消息,董卓听从了李儒的建议,以皇帝的名义发函,责令双方停战,双方为图发展,故而暂且收兵。可实际上,河北却已经以这二人为中心,开始了割据。
想到这里,赵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河北的乱事,让他想起了昔日的曹平。那个小子就总是喜欢将河北挂在嘴上,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儿,过的又怎么样。至于曾经在平舆城有过一面之缘的潘玉,赵月倒是觉得他投错了主公。
想到这里,赵月端详着马背上的鬃毛,伸出手去摸了摸。心中却在衡量如果自己将一切对曹平和潘玉和盘托出,他们是否会帮助自己,却因为昔日单纯友情与脑海中忽然多出的诸多史事策略有些难以协调,一时头痛,故而作罢。
第二件事,也是让赵月比较震惊的事,那便是朝中的董卓竟然贪恋美色,专恋一个名叫貂蝉的美女;而那貂蝉竟然还是王允早已答应进献给吕布的歌姬。对于这件事,朝中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吕布和董卓的矛盾也已经暗暗形成。
说起这件事,赵月心中其实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故而在马上思忖之时,他忍不住哼声一笑。
昔日,春秋战国之时,范蠡晋献西施、郑旦两位美女给吴王夫差,是谓美人计;如今王允将貂蝉先献给吕布,又献给董卓,其意图再明显不过。
赵月低着头,手中扯着缰绳,马匹散步在乡间的小路上,两旁则是高高的大树,树叶茂盛,为狭长的泥土上铺上了一层阴凉。
其实,他之前在王允府的宴会上担当侍卫时,就知道王允想对付董卓,可是曹操献刀失败,导致王允的梦想不仅没有达成,反而丢了祖传的宝刀,也算是一桩比较惹人奚笑的事情了。
他更是了解吕布的为人,眼中揉不得半点有违世俗义理的沙子。如今王允的计谋想必已经瞒过了大多数的人,赵月猜想,吕布和董卓之间,不日之内一定会有大的冲突,而加之王允在旁的煽风点火,只怕朝中极有可能会出大变动。
想到这里,赵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是因为他的机会就潜藏在现有势力之间的矛盾中:身为秦朝皇室的后人,他想要在世人以汉为正统的前提下重兴大秦,这难度自然比其他对天下虎视眈眈的诸侯要大许多,不过好在那些所谓的诸侯也都眼红汉家土地,如果运筹帷幄的巧妙,在短时间割据一方,倒也不是难事。
开心之余,赵月手中的缰绳都扯得频繁了,马匹一颠一落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他的眉头上却又暗布愁云,心中也荒凉了许多。
那是因为第三件事,而这件事实在是令他难以置信,甚至让他有些伤心。听王猎户说,反董卓联合军于大半年前就解散了,原因竟是联盟的先锋官孙坚发现了前朝遗失的玉玺,故而提前离开了反董卓联盟。
袁绍因为这事大动肝火,暗地里派人授意襄阳刘表拦截孙坚,于是,当孙坚军行至刘表下辖的荆州一带时,遭到了江夏黄祖的埋伏,孙坚因此而丧命。
没错,丧命。
一切正如去年在汝南郡平舆城中,许邵所预言评点的那样,江东之虎孙坚被区区一个江夏太守所杀。
赵月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涩,更是咬了咬嘴唇,他的心中担心的还是孙尚香,她今年也才不过四岁而已,就要经历丧父之痛,这让赵月的内心有些不忍。不过,这就是战乱的年代,赵月已经学会了看淡。
一旁,蒙痴子笑道:“少主,你这一路上行来,脸上表情诸多丰富,时而喜上眉梢,时而面带愁容,可否对我说说,是不是在那个名叫王猎户的家中获知了什么消息?”
赵月被打断了思绪,转头去看蒙痴子,微微一笑,便将心中所想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蒙痴子似乎很欣赏赵月身上的巨大变化,他更是没想到赵月的思维已经有了这般提升,惊喜之余,他也将自己的一些看法分享给了赵月。
赵月坐在马上,静静地听着,面带微笑,身上穿着的白袍一尘不染。在赵月微笑的背后,却隐藏着他所关注的第四件事,并不是从王猎户处得来的,他也不准备对蒙痴子提起。
年轻的赵月自从踏上太室山,拜在蒙痴子门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有这样的转变。如此之多的先朝经典,如此之多的古人智慧,就算是愚笨之人,全部看一遍,也会有质的提升。
更何况,赵月原本就很聪慧,亦很懂得琢磨人心,只不过在嵩山上,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钻研学问或是武艺上,无暇他顾罢了。
诸子百家的经典,会让人学会多种角度思考问题;谋略军事家的策论兵书,会让人通晓行诡反计之道,政客朝臣的名著,则会让人掌握用人之道、官场之道;其余等杂书,诸如医学经典、天文商贸,更是会开阔眼界,令人头脑聪颖。
“人生识字忧患始。”
一个人识字以后,从书中增长了见识,对周围事物就不会无动于衷。
此时的赵月,在暗暗的思考:蒙痴子究竟是谁?他真的值得自己全心全意地去信赖吗?蒙痴子所说的每一句话,又能够可以全部当成真的吗?
在赵月思考这些的时候,蒙痴子已经说完了,说的什么,赵月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灿烂的微笑,一如上嵩山之前,但实际上却又大大的不同。
“少主,以你之见,我们先到何处?”
“洛阳吧,我想回去看看了,痴子……”赵月看着远方,口中淡淡地道。
而蒙痴子闻言,则是稍微一愣,不过随即附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