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弦月高升,风在营帐外呼呼作响,吹得草木摇动。不知过了多久,风声被刀剑声和厮杀声掩盖住。
血腥味沿着风涌入到鼻间。
郁娘陡然惊醒,坐起身,黑暗中火光如银刃贴着营帐忽闪而过,帐外兵器相接的声音几欲震碎寂夜。
孟妇人早已吓得抱住被子,躲进角落里,口中一遍遍咕哝着佛祖保佑的话。
郁娘也吓得不轻,才来到军营第二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想要和孟妇人一样藏起来,犹豫了下,又贴着帐篷,趴到帘帐偷看。
是北义军流匪打来了吗?
火光窜动,依俙照亮外面的情形。
不是北义军,而是一群蒙面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夜袭军营,数量不多,却是武功了得,直击铁骑军几位将领所在的营帐。幸而铁骑军训练有素,未能让对方得逞,双方一路缠斗厮杀,打到了军医苑这边。
裴元清和学徒们抱着药材四处躲藏起来,郁娘看到一罐打落的药材散在眼前,顾不得恐惧,抱起罐子藏回帐内。
一刻钟后,黑衣人被铁骑军击退,被活捉的黑衣人全部含毒自尽,铁骑军这边虽然胜了,也有不少人受伤。
军医苑在裴元清的带领下,在给受伤的铁骑军疗伤。
郁娘捡的药罐子上贴着血竭二字,是用来外敷止血的,她找到裴元清,将药罐子递给他。
裴元清正忙得焦头烂额,身边能使唤的就三个徒弟,人手不够用,见到郁娘过来,便让郁娘在边上搭把手。
止血的草药都已经捣好,只需要涂到绢帛上给铁骑兵包扎,郁娘跟在苏子后面学习包扎的手法。
看了一遍,心里已经有数,开始出师去给伤员包扎。她力道轻,举止温柔,动作却不拖沓,能利索的挤尽污血、擦拭秽物、涂上药膏、包上绢帛,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她接连包扎五六位受伤的铁骑兵,没有一人吭声,眉宇间皆是沉着隐忍,可瞧着面庞,左右也不过二十岁。
同萧重玄差不多大。
也不知道萧重玄在战场上有没有遇到过凶险的袭击,受伤了有没有人及时为他敷上草药。最后他去世时,伤口应该很痛吧。
可他性子也坚强,定是不会喊一声痛。
这般胡思乱想着,她眼眶忽然模糊起来,一滴眼泪坠下,恰好落到身前铁骑兵受伤的手臂上,她还未察觉,对方倒是愣了一下。
包扎好对方的手臂后,郁娘转身要离开,听到身后声音沉沉响起。
“我不疼。”
郁娘惘然转身,看见对方面容沾着黑污,一双眼睛却是幽亮有神的盯着自己。
她嘴角牵动笑了下,对方撇开头去。
她去给下一个铁骑兵敷药,这人左臂直接被砍断,伤口用草灰做了简单的止血,还没来得及包扎。
断裂的肱骨从混杂的鲜血和草灰中透出一抹雪白,显得狰狞可怖,而他却拿着酒壶,喉结鼓动,大口喝着酒,仿佛觉察不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