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看了眼遍地狼藉的马厩,俯身去捡散落在一旁的剑匣。
竹青芷抚着胸笑了一阵之后也是悄然走到名为她男人的汉子身前,见嘴角鲜血还是不停溢出,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抽回,神色平静,不起波澜道:“死了。”
徐江南将桃木剑放回剑匣之后,便翘着嘴角看着,直到她安之若素的宣告死了,他这才转身离开。
她自然看到了徐江南的讥讽神色,抿了抿嘴,也不解释,极力将这百来斤重的汉子拖到马厩,从酒窖提来几坛酒,泼洒上去,砸破油灯,扔到干草上面。眼见火势渐大,烈焰在她极好看的眸子倒显出来。这才率先揭开身旁酒坛,豪迈一饮,冷笑折返。
徐江南坐在前堂,剑匣背在身上,两本荒唐的书籍倒是不见了。他也不甚明了这之间的关系。虽说这么年的走下来,但没有李先生那种不动声色的道行,见到她对那位朝夕相处数年之久却恍如陌生人一般的神态,不谈是不是人情冷暖,但确实是觉得有些荒诞。
竹青芷提着酒过来,身影婆娑,摇晃间将酒坛砸在桌子上,醇香酒水淌了出来,又从隔壁桌子上取来酒碟,一手扶在酒坛上,一手托着腮帮,怔怔的瞧着徐江南。
徐江南看着她俏脸红晕,满身酒气,就连发怔也是一股子魅惑风情。也不说话,别开头,躲了开来。
良久后,徐江南看了看剑匣,轻声问:“那个男人是?”
她看着徐江南用蹩脚的动作来伪装,只觉好笑,给自己倒了碟酒,一口饮尽,也不管徐江南。自顾自地说道:“那人叫宋平,山上寨子的,便是他们说装作我的男人,用来打打下手,这些体面话我也看透了,监视就是监视,只是他们没想到,宋平是个色心很大,色胆连个蚂蚁都不如的人,当年好不容易借点酒劲爬上床榻,脱了裤子,老娘都看见他那胯下玩意儿了,谁知被一把没开封的刀子就吓的连偷看换衣洗澡这样的事都不敢再做了,怂包一个,有色心没那色胆。
可我也拿捏到他七寸,平素给几个媚眼秋波,他就七荤八素。对老娘还是贼心不死。”
她提坛倒酒,又是饮尽,清澈酒液顺着嘴角滑下,隐匿在胸前颤颤巍巍的风景里。她挺了挺身子,调笑道:“小书生,好看么?”
徐江南愕然,旋即瞪了她一眼。
似乎觉得不过瘾,作势又要倒酒。
徐江南一把抢过碗碟,沉声道:“别喝了。已经醉了。”
她笑着道:“怎么?小书生,你那么好的身手,还怕姐姐醉了之后对你图谋不轨么?”又从背后掏出两本书样,媚眼如丝,轻咬下唇,露骨说道:“当年姐姐怎么说也是风姿绰约,上门提亲的人能排上好几条官道。小书生,姐姐知道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想不想得偿所愿尝尝洞房的滋味?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姐姐懂的可比这上面多得多?这后面大部分可都是摘录《易经》。”
徐江南假装没听到前文,接过书籍,翻到后面,上面明晃晃写了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愤恨道:“这年头,没点道行还真不能在江湖混。”随后又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救下我?”
她乐不可支,眼见酒碟没了,便捧着酒坛饮了一口,徐江南无奈一笑。她脆生生打了个酒嗝,咽了咽口水恼羞道:“老娘看上你了,行不行?”随后用白嫩双手支起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徐江南,似乎想将他同另外一个身影重合起来,随后带着小孩的口吻回忆说道:“我多年好多年前就看到过这个乞丐,当年呢,我相公带我去金陵,他要去参加恩科,我呢,咽不下相思,就去给他生孩子。”她顿了下,不羞涩,也不觉得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提到生孩子并不是什么直白露骨需要遮掩的事,反而觉得天经地义。她伸手撩了刘海,徐江南也发现了她手臂上面刚才撞在木杆上的青紫印记,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抽了下鼻子,闭上眼轻声道:“不疼,那会呢,我同他在这里遇见的刘余那帮人,还没一个照面,我男人就趴了下去,哀嚎了几句,眼见刘余没动静,还以为刘余瞧上我的姿色了,便把我推了出去,还换了十来两去金陵的船资。也就是那会,我看到了做了一夜梁上君子的乞丐。那乞丐还想上刀子,是我让他别动,怕他的血脏了我衣裳。”
她低下眉,用手指戳了戳酒桌上的酒渍,声音柔媚;“只是我相公没想到的是。刘余没动我,他要我去丁洪身边给他捞场大富贵。而我也做到了,陪丁洪睡了几晚,刘余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后来刘余似乎也是抓到了丁洪的路子,又找了几个良家闺女上去,我就被闲置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死。反而让我做了这个通风报信的掌柜。”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泰然处之面对现状。
徐江南似是有意无意看了眼清月山,月光皎洁下像是铺了一层轻纱,他沉迷之中,轻声问道:“你看到了?”
她恼怒起来,就像温驯的猫被踩到了尾巴,话音未落便接了上去,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回应。“才没看,只是怕丢了店里的行当。”
徐江南调笑说道:“我很好奇你是从哪偷看到的。”他还刻意在偷这个字眼上加重语气。
她破涕为笑,像小情侣打情骂俏一般骂道:“你要死啊!”说完一把抢过徐江南手上的酒碟,给自己添了碗酒,仰头喝下。“小书生,不得不提你撩人的手段真蹩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