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听见的一句话是那图的嘶吼:“别——他是HW的客户!很重要的客户!”
再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臭味依旧,羊却不见了,门外透进来的亮光显示已经是白天。那图的伤口已经包扎过,见陈易生醒来又喜又忧。
“他们不杀我们。”
陈易生一颗心落了地,反而关心起那图的伤口来。
两人说了几句话,外头进来四个歹徒,依然包着头巾,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示意那图做翻译。
“他们问你肯花多少钱买自己的命。”那图面容有点抽搐。
“你问他们,多少钱才肯放了我们两个人。”
那图转头问了。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说了个数字。那图一脸不可思议地喊了起来,立刻被枪托打了好几下。
他捂着头转向陈易生,一脸绝望:“十万美金!天哪,他们竟然要十万美金——”都是宝石惹的祸。
陈易生毫不犹豫:“我自己只剩下五千美金,而且也没有现金,只能转账给他们。但如果他们去向HW要钱,绝对可以拿到十万美金的现金。你告诉他们,对于HW来说,我是很重要的技术人员,是来帮助HW解决技术难题的。”
那图仔细重复了一遍,才翻译给歹徒们听。
两个为首的歹徒对视了一眼,双眼放光,又给了那图几脚,那图报出一个电话号码来。
陈易生松了一口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
赵士衡跟着HW的人和警方一起抵达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警匪片中火拼的场面,一位胖胖的警员悠闲地拿着喇叭喊了两声,就上前和歹徒搭起了话,大概一刻钟左右,陈易生和那图就被放了出来。
看着警匪双方友好的相处模式,陈易生叹了口气,对HW的人说:“现金倒算了,能让他们把我买的宝石还给我吗?”
HW的人看看陈易生,笑了。
“这里是你们的天下。我知道的。”陈易生不容置疑地肯定。他刚来的时候,曾在大街上举着相机猛拍风土人情,吉普车上跳下来一个女警官,指着自己的警徽表示她是很有地位的警官,绝对不能容忍被这样随便拍摄,说完就上来了两个持枪警察要把他带走,在那图的解释下,打出了HW招牌,最后他们还是被带去了警察局,却是很友好地像朋友一样去参观的,那时候陈易生就留意到警局里的设备几乎全部是HW的,赞助也好,采购也好,他相信以HW在本地的实力和势力,只要肯出面,警方一定会出力营救自己的。
HW的人和警方的人沟通了一会儿,回来告诉他:“没事,先回警局再说。这批人只是小毛贼,不敢不吐出来。”
回到内罗毕,陈易生才知道自己已经失踪了三天三夜,连使馆都派了人在警局等着。作为被警方从“索马里青年军”手中成功解救出来的人质,成为各方宣传政绩的光鲜招牌,不少外媒等着采访他遭遇“斩首”恐怖威胁的曲折心理。拒绝了一切采访和宣传的陈易生拿回手机和宝石后,立刻要给父母报个平安。
赵士衡打开车门:“易生,对不起,我没跟陈伯伯和常阿姨说这事。”
陈易生一怔。
HW的人拍了拍陈易生的肩膀:“小事情而已,常发生的。有我们在肯定没事。下次要买什么,找我陪你去。晚上一起吃饭,给你压压惊。”
陈易生一屁股坐进车里,被马后炮气得半死:“小事情?!老子差点死在羊屎堆里!”
车外的人却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酒店,陈易生丢下赵士衡,冲进浴室里洗澡,热水冲淋下来,脚边慢慢被水推出去一片黄沙,鼻子里清理出一大团血痂,背上在西安被棍棒砸伤的旧伤还没痊愈,不用看也知道又青青紫紫了一大片,大力搓洗了片刻,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恨不得搓掉身上几层皮,没伤的皮肤也泛出红色,终于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水流哗啦啦地冲着,陈易生低着头紧握着水龙头,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洗发水的泡沫冲了一头一脸一身,混入黄沙中,缓慢地朝出水口移动去,只有他手臂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出了浴室,落地玻璃窗的赵士衡转过身来,把手机递给他:“你要不要和唐方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