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小七定睛看去,那张纸上的字迹极为工整,小篆清秀,像是个女子写下的文字。
“春秋前,朕与他都喜书道。”曹之轩面带微笑,不急不缓运转笔锋,狼毫蘸墨游走,于一尺白宣上勾勒点落,极为灵性的偏转笔锋,带起一片惊艳。
“黎青很倔。”曹之轩一边落笔一边喃喃自语,道:“他们都喊他是一头倔鹰。不撞南墙不肯回头,即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张口喊一声疼,更不可能掉转方向。”
“他认死理。认定一个人就不会再变,即便那个人变了他也不会变。”曹之轩有些恍惚,道:“朕不让他封南,便是告诉他北魏门户无须他去守,他只需要守着北魏最西,享受朕给他的封官厚爵,当他的西关藩王,朕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的,没理由会亏待他。”
“他这么倔,这是要向朕证明,如今他还可以从朕手中夺走另外一半江山么?”曹之轩有些失神。
阎小七看着那张纸上的笔锋浓转淡,陛下不再运墨,一行字越写越淡。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阎小七沉默了。
“既然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顺其自然便是了。”曹之轩颇有玩味,对着这张白纸眯起眼,将一个字一个字收入眼底。
“这句话是当时他对朕说的。”曹之轩叹了一口气,重新提笔,在纸上再度落笔。
阎小七瞳孔微缩,那只笔再度落下,运笔风格完全转变,锋芒由内敛到外放,带着一股极为霸道的运笔姿态在纸上纵横肆虐,翻开白色,将黑色墨字重重拓在纸面。
一个巨大的字横亘在原先极淡的墨渍上。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非德之至也。”
曹之轩皮笑肉不笑,道:“朕当时是这么对他说的。”
“朕知道命数,但朕不信。朕要去争上一争。”北魏皇帝声音极轻,道:“他如今要争,朕给他这个机会。”
阎小七望着这张纸,纸上纵横捭阖的字着实有些令人触目惊心。
除此以外,她数了数。
不多不少,十六个字。
曹之轩看着这张纸,玩味说道:“朕当年在他手下藏了一颗棋子,你猜那颗棋子有没有被挖出来?”
阎小七没有回答。
曹之轩轻声叹息道:“想必是早就知道了,故意留他一命。”
北魏皇帝将那张沾染墨渍的宣纸信手揉成一团。
他望向窗外。
“天之将倾。”
这一句话毫无预兆,曹之轩声音有些悲伤。
阎小七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为何伸手去抹眼睛。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外的黑夜尤其浓烈。
有一道森然的冷光在黑夜中亮起又熄灭。
铁血凌厉,比月光更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