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像前些日子因为夜思宗寥而无法安眠的特别情况,南宫述一般会按时入睡,定点苏醒。
自小到大皆如是。
许是夜夜臆思的人给了回应,久无好眠的他像是服了剂药效极佳的安神汤,沾上枕头一夜无梦就睡到了日常觉醒时辰。
今日清晨,曦光悄咪咪偷爬上琉璃格窗,把屋里灰蒙蒙的景象次第映亮。
视物清明后,侧卧着感受身边人呼吸的他意外看见宗寥的手一直攥着自己衣襟。
他当时并没有过多在意,想着她是因有他在,心有戒防,合衣睡不惯,其实他也不太习惯。
尽管心里已接受了爱上她的事实,身体上还是有些道德伦常在挣扎,肌肤相亲他暂时还做不到。
南宫述看着她,想帮她把手放进被里,刚碰到她手时,宗寥不耐烦地闷哼两声把襟口又扯开了些。
正是那时,南宫述从她微敞的领口看见了她胸前横裹的缎布。
好生生的裹什么?
思绪一转,他立时就想到了宗寥在郢山别业与他共同生活的那段日子。
她听见要与他同住时表现得惊慌失措,听见要一起同浴时磨磨蹭蹭,辩言张口就来,毫不顾惜作为一个男儿的尊严,还说自己伤未好全等一系列古怪说辞。
再往前究,她的行径就更加可疑了——独来独往,除了跟年龄小一些的人玩耍很少有同龄朋友;拒绝议亲,一听到要娶妻就两腿发软,神若死尸;去烟花地也只是吃吃喝喝,听听小曲;万千富贵于一身,吃饭穿衣等琐事做起来干净利索……
此前还能理解她是真的有伤在身,可如今她已能拉弓射箭,策马狂奔,显然就是个活蹦乱跳的窜天猴,怎么看也不是个带伤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龙阳真爱?
他心中无比坚定的男女情感观念怎会因为一个男子动摇?
如果不是异性间缘分的相吸相引,他怎会如此沉沦于她一举一动的魅惑气质?
事到如今若他还看不清事情真相,还想不出所以然来,那他真就成了她口中的那个傻子了。
无人知道他躺在床上那会儿想通了这一层时心里有多纠结。
可越是纠结,就越不敢相信,越是纠结,就越好奇。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还是无法接受,因为没有人会在他想知道的这一刻亲口告诉他,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又不能亲手去揭开这个答案。
神思郁郁直等到了现在,恰好出现了这么一个机会,他想要去感知他心中的答案。
他感知到了他心中的答案。
他感知到了她。
南宫述的拥抱松了一些,给她可以呼吸的缝隙,也仅仅是一丝缝隙,他的拥抱依然紧密。
宗寥努力深吸,势要把屋子里的空气都擢纳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良久之后,她才道:“南宫十三,你是见不得我活吗?”
“别说话。”南宫述雪白手掌依然扶在她背上,胸膛依然紧贴着她的胸脯,“让我多抱你一会儿。”
从煎熬到妥协,妥协的最后一刻南宫述仍旧期盼着宗寥能于忽然之间告诉自己她是个女子,那样双方都动情了的氛围下,她都还能再骗他……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一个放纵的机会都能亲自扼杀!
她是信不过我吗?南宫述心想。
南宫述原以为拥有一个女世子会高兴得狂奔,时间才过一晚,他以为的那种想要向世间万物宣告的喜悦却在无声无息中消失,寂灭。
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与人分享自己的感受,不能让宗寥察觉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