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打算自己喝的。”
安竹一口气噎在喉咙眼里,大惊失色道:“陛下,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大景离不开您,奴婢我也离不开您啊!”
情急之下,他连称呼什么的都顾不上了。郦黎赶紧用蒲扇敲了他一下,“行了,收声,咱们还在军营里呢。再说了,我又没说现在喝,你先坐下,我叮嘱你点事。”
安竹忐忑不安地坐下了,心里还在思索着该如何劝说陛下想开点,放宽心……看陛下这样子,万一霍大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搞不好真打算殉情啊!
“明日大军行至濮阳,三日之内,我们必须要入城,”郦黎盯着药炉内烧红的炭火,像是在和安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紫荆关守将叛逃,匈奴南下得异常顺利,这背后肯定有樊王在助推。幸好,他们的目标是兖州和京城,对沿途的郡县不会造成太大损失。”
安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他对军事一窍不通,但对陛下和霍大人的命令百分百信任……而且比起这些,他果然还是更好奇陛下为什么要熬毒。药啊!
“入城后,必须第一时间稳定城内秩序,筑建防御工事,抵御匈奴入侵,最好是能叫他们有来无回。”郦黎继续说道。
“边关传来情报,匈奴兵分两路,一路目标就是兖州。濮阳是兖州门户,匈奴二王子……之前听乌斯说,这位是个饱读中原史书,尤爱兵法的阴险家伙,大景的立国之战便是濮阳一役,他若是率军南下前来兖州,一定会来攻濮阳。”
安竹重重点头,认为陛下说得极有道理。
但凡这里换一个稍懂些战事的人,听到郦黎这些话,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三日攻下濮阳城,紧接着还要在城外与匈奴主力交战,目标甚至不仅仅是防御而是全歼……这岂不是痴人说梦吗!?
作为提出者,郦黎自然明白其中的难度有多大。
但他也很清楚,以上每一条,自己都必须要做到。
如果三日攻不破濮阳城,没有稳定安全的手术环境,霍琮的生存率将会降低到不足百分之十;如果没有濮阳城的坚固城墙作为依仗,他们与匈奴的交战将会极为凶险;而一旦让匈奴进入兖州境内……
郦黎想起乌斯曾给自己描述过的画面,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宁可去死,也不想亲眼见证那一幕幕人间惨剧的发生。
只能说幸好,他提前成立了科学院,曾经的未雨绸缪,为如今的不可能之事提供了变为可能的契机。
“少爷……”耳畔忽然传来安竹带着颤抖哭腔的声音,郦黎睁开眼睛,皱眉看向他,“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没、没什么,”安竹强忍着泪水,伸手从他的鬓边拔掉一根头发,“我只是心疼陛下,近日太过操劳。您才多大啊,就有白发了!”
郦黎低头,怔怔地看着安竹手中的头发,果然,发根处的颜色极浅,介于浅棕和白色之间。
但看到这根白头发,他却勾唇笑了笑,多日未曾解开的眉头第一次放松舒展开了。
“少爷,您笑什么?”安竹不解,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陛下看样子,怎么好像还挺高兴的呢?
“没什么。”郦黎从他手中接过那根白头发,随手收起来,“多谢提醒,不过这应该只是暂时的,等休息好了就能重新长回黑发了。我方才跟你讲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安竹先是摇头,再点头:“没明白,但少爷放心,已经一字不差都记住了!我记性很好的!”
“那就好,”郦黎微微笑道,“这几日,你就别跟在我旁边了,去伤兵营吧,正儿八经地做个军医,我教给你的那些,已经足够你超过大景大部分的半吊子医师了。”
安竹吓得脸都白了,连忙站起来要给他跪下,眼泪汪汪道:“少爷,您不要我了吗?”
“坐好了,没说不要你,”郦黎翻了个白眼,“我的这部分计划,如果出现了偏差,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安竹“哦”了一声,屁股这才兴高采烈地重新挨在了座位上。
“你说你都记住了,那假如我三日之内没能攻下濮阳,你就要带着这份旨意,偷偷回京,去找元善。”郦黎从怀里取出一份书信,交给安竹,“还记得我派沈江去查兵部时,沈江在城外发现的那条密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