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菜一汤都用完,太后与万岁爷评评,值不值两千两银子?”
“值!”朱翊钧兴奋地说,“朕还担心,两千两银子,做不做得出来呢。”
“冯公公,咱们娘儿仨吃了个酒足饭饱,你还饿着肚子。”陈太后似有歉意地说,“这样的三菜一汤,你吃过吗?”
“老奴哪有这口福。”冯保嘿嘿笑着。
朱翊钧心中忖道:“你没吃过,能说得这样头头是道?鬼才相信。”但表面上他却关心地说:“大伴,饿客难当,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多谢万岁爷关心,老奴不饿。”
冯保奉事惟谨的样子,深得李太后赏识,她端起掌柜呈上的热面巾轻轻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说:
“今天还得多谢冯公公,让咱吃了一次稀罕。钧儿,谅你私房钱不多,这顿饭钱娘来付。”
“今儿逛集市,哪能让母后破费,不就两千两银子吗,儿吩咐孙海,从内廷供用库中支取。”
“不用不用,”冯保连忙站出来说,“这顿老神仙宴,就算老奴孝敬两位太后与万岁爷。”
“你付钱?”朱翊钧问,旋即得意地笑道,“也好,今天咱们吃大户。”
从老神仙酒楼里出来,已过了午时,此时烈日当空,路上似有火苗在窜。两宫太后受不住热,便在冯保的陪同下分别回宫歇息去了。朱翊钧万乘之尊,也不是耐热的主儿,但他毕竟是生平第一次逛集市,哪肯舍了这喝五吆六争七扯八的购物乐趣而跑回乾清宫去躲避呢?遂在孙海客用一帮贴身内侍的簇拥下,依旧在这东长街上溜达。看看两位太后走远,孙海便附在朱翊钧的耳边,悄悄说道:
“万岁爷,太后娘娘和冯公公一走,捆在您身上的三根索子都没了,这下子您会玩得更开心。”
小厮点点头,便从博古架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两面铜镜,他递给朱翊钧一面。
“还有啥开心的?”朱翊钧饶有兴趣地问。
孙海说:“方才万岁爷吃神仙宴时,奴才满街跑了一圈,发现前头还有家古董店,有好东西卖。”
“什么东西?”
“奴才不好说,”孙海故意卖关子,“还是请万岁爷自己前去一看。”
说罢,孙海头前带路,领着朱翊钧招招摇摇走向一家古董店。在店门口,孙海拦住众位随行的内侍,让他们在门外守候,只和客用两人陪朱翊钧走进店中。
这店中的小厮生得眉清目秀,见朱翊钧来了,竟愣在那里,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不喊呀?”孙海指着小厮的鼻子斥责。
小厮嗫嚅着说:“咱不知道该是喊客官还是喊万岁爷。”
“嗐,好不知相,”孙海一副仗势欺人的架势,“在店外头,咱们扮戏喊客官,如今进了店,你就喊万岁爷。”
“奴才明白了,”小厮转而向朱翊钧高打一拱,说,“多谢万岁爷赏脸,进了咱这小店。”
“听说你店里有稀奇物件儿?”朱翊钧一边落座,一边问道。
小厮回道:“稀奇物件儿有一些,只不知万岁爷要看哪一种?”
孙海插话说:“咱方才看过的那两件,拿出来给万岁爷过目。”
小厮点点头,便从博古架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两面铜镜,他先递给朱翊钧一面,这面铜镜高约八寸,一边是净面,积下的铜垢显然已经磨拭过,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另一面浇铸的是一幅春宫图,一个盘髻少女赤身裸体俯卧着,撅起浑圆的屁股,另一名裸体男子以跪姿面对少女,手举阴茎刺入少女的牝户。朱翊钧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男女交媾图,顿时眼睛发直。他毕竟当新郎官才几个月,对云雨之事兴趣正浓,顷刻之间,裤裆里已是挺起了一根硬物。夏日衣裳薄,他怕奴才们看出破绽,便假装挠痒,把手伸到下边去按住。孙海机灵,忙替朱翊钧拿过铜镜,又说道:“万岁爷,还有一面哪。”
“啊,拿来看看。”朱翊钧说着,脸腾地一红,这发窘的样子,倒不像是一个皇帝。
小厮又将另一面铜镜拿过来,直接把阴面展示给朱翊钧看。镜面正中是一个方形鼻钮,上面有“春月楼制”四个篆字。鼻钮四周,刻了以下文字:
男女情动交颈相偎
娇声低语女情大悦
玉户开张琼液浸润
茎物坚硬久刺不止
女兴男欲美快之极
朱翊钧饶有兴趣把这几句顺口溜看了两遍,这些文字歪歪扭扭,显然是铜镜买来之后,某个促狭鬼别出心裁刻上去的。朱翊钧虽然对这两面铜镜极有兴趣,但碍于皇帝的尊严,他板下脸来,瞪着眼睛训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也忒胆大,竟敢将这些诲淫诲盗的物件儿,拿来污朕眼目。”
小厮不知就里,顿时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哭腔哭调地求告:
“小的只是一心想着学棋盘街的买卖,没想到宫里头的禁忌,还望万岁爷恕罪。”
“你是说,棋盘街上卖这物件儿?”朱翊钧问话的口气仍然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