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璇离去的时候,他的主题充满离别的愁绪。
小车搬来的时候,他的慢板一束穿过阴云的光。
筹备四钢时的意气风发,他的整首作品都变得刚硬起来。
当得知尼基塔参与了与蓉爱的勃二彩排,方永波在沉默的时候,他的第四乐章仿佛陷入了迷雾。
对于李安而言,音乐有时就是与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神秘联系,他无法控制。
就像他走出地铁口,看到落日黄昏下的晚霞将华灯初上的霓虹街头笼罩,再看看四周匆匆忙忙的行人,他就忍不住想到巴赫的d小调托卡塔赋格的某个片段。
那一刻他眼前的世界就仿佛变成了一张乐谱的样本,他只用动动手指头,便可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同样的,第一次翻开勃二的钢琴谱,他如同看到了一个实体的庞大迷宫。
这所有的情绪都来自他的心底,从他的血液中迸发而出,然后注入他的十指。
在这首作品中,他投入的私人情绪太多了。
反而忽视了勃拉姆斯古典主义的那一面。
李安也曾纠结过这样是不是太过于标新立异,太过于追求自我。
从而为此多次陷入自我内耗。
如果观众接受不了怎么办?
如果弹砸了怎么办?
但他内心又有一种想这样去弹的冲动。
他的问题就是出在这里——想兼顾一切。
既想照顾到观众,迎合市场,又想保留一些自我。
李安也挺佩服自己的,就这么拧巴着,他居然也能在最后一遍交出这样一份答卷。
其实矛盾就产生在他自身,以及矛盾下的执行。
如果他完全按照工业流水线的方式去演奏,他有自信这首曲目绝对不输尼基塔今晚的彩排。
如果他完全按照自己心底的声音去演奏,至少他能清楚地解释每一处动机的背后。
他没有选择以上两种中的任何一种去执行,试图融合。
音乐真实的一面就在于你如何去弹,它就会给你如何的反馈。
当受限的强调语气多次出现,就会给人以啰唆冗长的过度使用感,随之音乐就会出现一种无端自说自话的感觉。
这就是李安现在再听自己上午演奏时的最真实感官。
实在是糟糕至极。
他应该坚守自己的想法去演奏,他明明已经触碰到了勃拉姆斯最为浪漫得一面。
不弹给热爱勃拉姆斯的人听,他自己都会觉得遗憾。
至于勃拉姆斯音乐中的古典主义一面。
他的时间貌似还有。
放下手机点了根烟,抽完之后他打开邮件找到了老查理。
他有一个疑惑想再次请教一下老爷子。
李安这边编辑着邮件,隔壁方永波也没有闲着,他在反复聆听上午李安最后一遍的几处细节。
方永波隔壁的隔壁,王小虎和小车正隔着一堵墙各自抱着手机聊着天。
他们也在聊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