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武紧皱着眉头,他真的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了,公主对他有活命之恩,又是遥辇之主,于情于理,他得听公主的吩咐。可公主现在和汉人站在一起,这到底该怎么选择?
萧允武忘不了公主的恩情,当年守卫上京的时候,他因为放了陛下看中的女子逃出上京,因此获罪,当时为陛下记恨,若不是公主调他出上京,也许现在已经是上京城外的一具枯骨了。调到西京后,萧允武过得并不痛快,他自认允文允武,胸有韬略,可耶律大石就是对他看不上眼,每有战事,他也只有守在后边的分。为什么会如此,萧允武也能猜到一些,想来是陛下的缘故吧。可真的不甘心,他不甘心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想着,突然感觉到后背上一阵凉意传来,眼角余光瞟去,他发现自己的副将木阿里已经将手放到了刀柄上。看到这里,萧允武释然了,如今之局,已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关口上一共不到千人,乙室军占了七百人,这木阿里更是乙室军老人,他萧允武要说不放公主进关,恐怕木阿里的刀马上就会朝他萧允武头上挥来吧。
终于,做了决定,萧允武抬头一笑,挥手道,“城下听令,放开关口!”
萧允武说完,木阿里已经腾腾腾跑了下去,此时木阿里满脸堆笑,来到城下,亲手放开了城门,他走在最前头,径直来到萧芷蕴马前,单手抚胸,左膝着地,与此同时,宁武关七百多名乙室军士兵也如木阿里一样跪在了地上,“末将木阿里,恭迎公主!”
萧芷蕴微微点头,翻身下马,伸手扶起了木阿里,“木将军免礼,众位兄弟也起来吧!”
此时萧允武也从城头上跑了下来,这一路上他心中的震惊是无以复加的,真没想到公主在乙室军竟然有如此威望,怪不得当年上京城中,公主做些事,连陛下也要忍让三分呢。来到近前,萧允武也跪地施了一礼,“允武感念公主恩德,一直未敢忘。”
“呵呵,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就算本公主当年什么都不做,萧将军也一样会安然无恙的,不是吗?”萧芷蕴这般说,萧允武却不会当真,公主这么说,也只是客气话罢了。
木阿里陪着萧芷蕴朝关隘走去,进城后,他还不忘对自己的几个亲信百夫长使了个眼色,那几个百夫长自然懂的,当即抽出刀领着人窜上了城头,那些本属西京守备处,耶律大石的亲信,要么被当场格杀,要么被绑起来丢到了别处。一路上,木阿里皱眉问道,“公主,萧岿将军就在萧大王麾下的,他不知你在武州城?”
听木阿里此言,萧芷蕴眉头一喜,随后神色又冷了起来,她转头看了阿娜一眼,轻声问道,“阿娜,你去见萧干的时候,他没提到萧统制?”
阿娜想也未想便摇了摇头,“没有,若是婢子知道萧统制在的话,定会前去相见的。”
无人理解萧芷蕴和萧岿的感情,可阿娜却是知道的,如今公主在这世上唯一两个亲人,一个是姑母萧观音,另一个就是这个大了二十多岁的族兄萧岿。当年西夏人提出联姻,陛下耶律洪基选公主去西夏,那时萧统制就提议离开上京去中京,然后领乙室军占据中京大定府的。就凭着乙室军的战力,再加上遥辇公主的威望,就是耶律洪基再生气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萧统制心思不错,怎奈何公主想报了姑母养育之恩,便答应了下来,这事之后,萧统制可没少生气,为此还去宫中大闹了一场。
萧岿对萧芷蕴来说,即使心腹大将,又是少有的亲人,闻听萧岿也在西京附近,怎能不高兴?可终究是生气的,她嘴角翘起,良久后,才轻声冷笑道,“萧大王好心思啊,真以为本公主会死在武州城么?看来要让你失望了!”
萧芷蕴起初还担心兄长的安危,可稍一思虑就放开了,萧干不是傻子,在知道耶律大石败亡之际,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一定会将实情告诉兄长的。以兄长的为人,也不会领着乙室军兵马和她作对的,那位唯一的选择就是领兵避开这个战场,随后再来寻她。
听萧芷蕴几句话,木阿里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沉眉冷笑道,“公主,末将早就说过不要让萧干执掌乙室军的,可你那时候就是不听。。。。现在。。。。”
“木将军,你以为本公主愿意如此么?论头脑、手段,除了萧干,还有第二人选么?”
一句话,说的木阿里哑口无言,遥辇拔里氏子孙真正的人才还是太少了,按说萧岿大人执掌乙室军再合适不过了,可那时萧岿大人任职上京,实在没理由再调回乙室军。再者,陛下早就防着这一招了,断不会同意萧岿大人执掌乙室军的,选来选去,也只有这位萧大王合适了。
萧允武对这些秘事可一点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接下来怎么办,大帅一定会回兵的,到时该怎么对付大帅麾下几万人马?心中担忧,也就说了出来,“公主,请恕末将多言,大帅先手中仍然握有六万多大军,他若知道宁武关失守。。。派大军前来,该如何是好?”
萧芷蕴闻言一愣,随后咯咯直笑,笑的萧允武和木阿里一阵发晕,“萧将军,你觉得本公主是傻子么?咱们不妨打个赌,本公主就赌耶律大石回兵时,手下人马绝对超不过三千人。”
嘶,萧允武瞪着眼睛直抽冷气,萧芷蕴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说今日大战耶律大帅必败无疑,而且还会损失惨重。所部不足三千人,汉人有那么厉害么?萧允武有点不信,可木阿里不会想那么多,他咧着嘴笑道,“管他呢,该怎么做,只要公主吩咐便是,管他是三千人还是三万人呢。”
阿娜掩嘴轻笑,拉了拉木阿里的袖子,轻声道,“木将军放心便是,这次耶律大帅不仅会败,还会败得非常惨。”
萧芷蕴静坐城头,只待耶律大石前来,而此时耶律大石一番折腾后,刚悠悠转醒,眼看着就要到宁武关了,耶律大石也没了寻死的想法。为了他,庞赫和古纳烈以及大辽最精锐的铁浮屠骑兵已经葬送在武州城下了,他耶律大石若还寻死,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休息片刻,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满是悲凉之意的残兵,耶律大石轻声问道,“就这些人了?”
高星月嘴唇颤抖,艰难地回道,“大帅,就。。。就逃出来这些,不过萧大王那边还有近万人马,估计能得以保全的。”
耶律大石脸上一阵惨笑,堂堂十二万大辽兵马,归来者仅是几百人,这是他耶律大石打的仗么?笑着笑着,耶律大石眉目一紧,喉头一阵血腥味儿,鲜血喷涌而出,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一刻,耶律大石仿佛苍老了许多,神色也没了以往的镇定和果敢。
高星月赶紧上来搀扶,关心道,“大帅,你无事吧。。。”
“放心,本帅很好,通知所有人,立刻撤往宁武关,估计汉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了!”耶律大石推开高星月的搀扶,手持尚方剑倔强的一个人向前走去。即使一场大败,耶律大石依旧威望十足,他每说一句话,众人都想也未想的听从。这就是耶律大石的魅力,宗室文臣武将不少,能聚拢军心,独统一方的,也只有耶律大石一人而已。
宁武关就在眼前,不到七百人的残兵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高星月走到前边,朝着关口大声喊道,“守关的人呢,本将西京守备防御使高星月,大帅就在身边,还不快快打开关口。”
一声高喊,宁武关大门依旧没有动静,只是城头上多了许多人,一名瑰丽的女子手抚城垛,笑靥如花,“耶律大帅,我们又见面了。”
城下许多辽兵都震惊了,就连耶律大石也是一脸的骇然之色,怎么是萧芷蕴?换成任何人,耶律大石都不会太吃惊,那赵有恭精明似鬼,算无遗策,能想到派人偷袭宁武关也不稀奇,可为什么是萧芷蕴?若萧芷蕴和赵有恭联合,以赵有恭之英勇睿智,再以萧芷蕴之聪明,手下乙室军相辅,赵有恭会可怕到什么程度?
想不到,做梦也想不到,当初准格尔草原变故,所有人把目光放到了西夏和南京析津府,谁能想到公主却是被赵有恭掳走的。哦,不,应该不是掳走,以萧芷蕴之聪明和冷傲,若她不想走,谁又能带走她?一个野心勃勃的亲王,一个胸怀大志的遥辇公主,这二人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啊。
“公主,长久未见,未曾想这一见面,你就来到了宁武关城头!”
“世事难料,徒增叹息,莫说是大帅,就是本公主自己也从未想过会有今日,十二万大辽勇士兵败武州城,你可曾想过?若是之前,有人如此对你说,你一定会冷笑一番吧?”
确实是如此,如果之前听说这些话,他耶律大石一定会嗤之以鼻的,“难道,公主你信了?”
“大帅也爱开玩笑,本公主若不信,又岂会在同州待那么久?”
萧芷蕴在笑,耶律大石却心中一片凉意,如今萧芷蕴占据宁武关,硬闯已经没戏,于是耶律大石上前两步,苦笑了下,“敢问公主,你到底想怎么做?”
怎么做?萧芷蕴耸耸肩头,轻轻笑着,“不想做什么,只是长久未见,想跟耶律大帅聊一聊,咱们打个商量,从今往后,你我各让一步,你不取武州,本公主不取朔州,如何?”
听着萧芷蕴轻飘飘的话,耶律大石心头一股怒火冲天而起,到了这会儿他也豁出去了,指着萧芷蕴怒道,“公主,你怎可说出这种话来,你莫要忘了,你叫耶律南仙,大辽成安公主。”
萧芷蕴笑容转瞬不见,秀眉紧紧蹙着,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已经生气了,“耶律大石,你给本公主闭嘴,你也记住,本公主叫萧芷蕴,萧绰的萧,属于遥辇部众的萧。那个耶律南仙,早在去西夏的时候已经死了,该报的恩德已经报了,若再拿这种事说,莫怪本公主翻脸无情。”
萧芷蕴的话铿锵有力,木阿里等乙室军子弟却昂首挺胸,这才是那个统领乙室军的遥辇公主,她是萧芷蕴,不是耶律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