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正色道:“哥,有一事,我早想和你明说。”
“忽然板着脸作甚?”
“往后,无论如何,切莫在圣上跟前,扯长公主和我的话题,免得扰了长公主的清誉。”
霍锐承一愣,浓眉怒色骤现,大声斥责。
“多年来,你、你……视她如亲妹子,百般呵护,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全给她留着!如今她身体不好、口不能言,你就嫌弃她?忙着和她撇清关系了?”
此言,如火星溅入热油里,激起霍睿言胸中怒火,令他倍觉憋屈。
可眼前之人是他嫡亲兄长,他不能打也不能骂,内心无数个小人在磨牙吮血,巴不得冲出来围殴这猪脑子哥哥。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正想辩驳,却无从辩解。
“未时将至,两位表兄该回去换骑装了。”
霍睿言闻声,一颗心如从山崖坠下,跌落深不见底的寒潭中。
身后不远处的回廊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瘦小绯影,金带悬腰,容色秀美,正是午睡刚醒的宋鸣珂。
眼神淡淡,唇角笑凉意森然。
她……听到了?
该不会误认为,他是个势利小人吧?要如何解释,才能不涉及她身份的秘密?
平日伶牙俐齿的霍睿言一下变得嘴笨,眸光掺杂了重重矛盾。
眼睁睁看宋鸣珂冷冷回身入殿,他想抢上前说点什么,又能从何说起?
霍锐承知皇帝表弟误会了,见弟弟竟傻呆呆站在原地,忙迈步追出,没两步,被一把拽住。
“算了,多说无益,走吧。”
霍睿言星眸如覆了一层薄雾,原先的羞赧与甜蜜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只有难堪。
霍锐承歉然:“阿言,哥哥方才一时气在头上……”
霍睿言拍了拍他的肩:“亲兄弟,说这些干嘛?”
不论宋鸣珂听到哪句,理解成何样,他有理由相信,她豁达大度,不会真计较太多。
过一阵子,他自会另找机会,坦诚相告。
兄弟二人出了宫苑,默然沿乱石小道走向住所,途中经过缀于各院落间的小花园。
其时杏花粉如云霞,于静谧中绚烂,霍睿言满腹心事,无心细赏,自顾前行,冷不防袖子被兄长一扯。
“阿言,那……不是昨夜的小娘子么?”
霍睿言一怔,顺他所指方向望去,杏花纷飞处,一名壮年男子正携同两位女眷和两名仆役,从容漫步于春色间。
定睛细看,男子正是吏部侍郎徐怀仁,其身后年纪较轻的小娘子,樱草色禙子衬托出妙曼曲线,面容温婉秀气,依稀是六角亭上碰到的少女。
按理说,文臣处所离宋鸣珂的殿阁相距甚远,徐家人何以特地跑到此处?
“徐大人。”霍家兄弟同时作揖。他们与宋显琛自幼相伴,对于这位前太子少师并不陌生。
“霍大人,霍二公子,好巧,”徐怀仁礼貌回应,“此为内子与舍妹。”
徐夫人与徐小妹微略侧身行了福礼,眼角余光若即若离飘向霍睿言,如有笑意。
霍睿言深觉这偶遇来得突然,对二人颔首致意,客套几句后,借参加狩猎为由,与兄长一同告辞。
临别,徐小妹似有话要说,终归因羞涩未能启齿,只偷偷目送霍氏兄弟离去。
霍睿言即便背转身,仍能感受到三人眼神在追逐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