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敬宣先别着急,咱们捋一捋…”他努力冷静下来,“带走刘妃娘娘的人,是衙署的还是宫里的。”
“是宫里的,我看见领头的就是车泠!”敬宣抹一把脸。
郦璟:“那还好,至少没落在那群宵小酷吏手中,不会受零碎罪过。应是刘妃娘娘犯了什么事,陛下宣她进宫质问。你父王对此事怎么说?”
敬宣哽咽:“阿耶躲在侧院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郦璟:“刘妃娘娘可留下什么话?”
“阿娘只来及嘱咐我一句‘照顾好珠珠’。”敬宣满怀期望,“你说,皇祖母会不会狠狠责罚阿娘一顿,就把人放回来了?”
如果只是责罚一顿的事,就不会连夜大张旗鼓的把人带走了,郦璟觉得刘妃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但看着敬宣希冀的眼睛,他踌躇难言。
敬宣机敏,看出郦璟的神情,他一颗心直往下沉,泪水涌出:“怎么办?我,我这就去找皇祖母求情!”
郦璟忙按住他:“你疯了,现在外头宵禁呢。何况夜闯宫禁,必死无疑!别是刘妃娘娘没救出来,你先把自己陷进去了!”
“那,等到天亮再进宫?”
“……当初给王昧求情的故交同侪都被陛下处置了,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还有牵连满门的。陛下刚登基,正是立威的时候,最恨有人逆她的意思了。”
敬宣哭腔:“那我该怎么办?”
郦璟毫无办法,只能劝道:“要不你先去问问皇嗣妃?张妃娘娘与你阿娘多年交好,说不定知道什么。”
“好好……”
敬宣六神无主,慌里慌张的要回去,走时还差点撞倒屋里的紫铜熏炉。
郦璟不放心,亲自提灯陪着敬宣翻墙回去。
看着敬宣的身影在墙头消失,郦璟摆手制止了大群侍婢的跟随,郁郁的独自走回居所,怔怔独坐了半晌,心中好像被石头压住般喘不过气来。
深更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楚王与裴王妃必是知道了,但整座王府毫无动静,仿佛刻意不愿牵扯此事。
郦璟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熬过后半夜,一个念头逐渐形成。
——敬宣还是应该去宫里向女皇求情。不论刘妃犯了什么过错,敬宣身为人子,替母亲恳求宽恕于情于理都无可指摘,何况敬宣还年幼,郦璟不信酷吏这都能找出错来。
希望昨夜敬宣问过皇嗣妃后心中
已经有数了,恳求时不要跟陛下拧着来,只说自己和珠珠年幼,失去母亲委实可怜,万请陛下开恩。讲大道理是没用的,只能动之以情……
郦璟把这些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很觉得可行,打算待会儿就这么告诉敬宣,敬宣若是害怕的话,他…他愿意陪敬宣一起进宫。
食不知味的用完早膳,郦璟甩掉乳母去翻墙。
然后,他看见楚王的随扈覃侍卫等三人笑眯眯站在墙边。
郦璟:……
覃侍卫笑着叠起双掌,屈膝微蹲,“世子踩着某的手跃上去吧。”
郦璟低头,“阿耶阿娘知道了?”
“某什么都不知。”覃侍卫摇摇头,然后眨眨眼睛,“王妃说不用担心,世子早爬惯了那墙。王爷说多数时候都是六郎翻墙过来,世子不曾翻过去,跌伤了可怎么好。”
说话间,另一位侍卫已经三下两下的爬上了墙,然后接过下方同伴抛上来的一捆长长绳梯,将之钩牢在墙头后,抛向墙壁另一面。
郦璟:“……”
他对父亲说不出的感激和敬爱,父亲一生明哲保身,却没阻止自己去帮助敬宣。在他心中,父亲直如山岳一般巍峨可靠。想到敬宣的阿耶遇事只会躲起来惊恐瑟缩,连为妻儿问一句都不敢,他愈发为敬宣难过。
郦璟红着脸,被覃侍卫托举着翻过了墙,顺着绳梯稳稳的落在地上。
走出墙边的假山石群他眉头一皱——石阶与小径上散落着花草枝叶,明显是清早至今奴仆都没打扫;婢女们匆匆来去,交头接耳,明明看见了自己竟无一人来问。
张妃治下怎地如此没规矩?
虽来过次数不多,但郦璟还记得敬宣居所的方向,朝着那头走了好一阵,才有一个管事上前招呼,“诶唷,这不是璟世子么?世子来咱们府里玩耍啊?”
郦璟觉得这管事慌张的很是奇怪,甚至没问自己是怎么进府来的,为何身边没人跟着。不过他此时急着找敬宣,不欲多管闲事,只道:“我来找敬宣,他起身了么。若是没起,你就先领我去给皇嗣妃请安。”他想敬宣必是惶恐不安的过了一夜,不如叫他多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