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半生喧嚣,半生孤苦,最终囿于这三寸之地,归于静默。
而师父真的应诺,将她安放于此。只要栖梧山生息不绝,永远都会有人记着她。
她从没有被遗忘。
顾见春眼眶一热,径自跪地,为这一尊牌位磕了三个响头。事毕,他转过头,对着那只站在一边,左顾右盼的少女说道:
“小湄,你也来。”
“呵,这就免了吧。”夜来笑笑,“我已不是栖梧山之人,闯了这祠堂,已经是扰了诸位前辈的清净。若再叨扰,恐怕要惹他们不悦了。”
实则她向来口不对心,此时婉拒,也只是碍于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倘若这一众前辈在天有知,晓得她做着什么营生,也要被气昏过去吧?
“什么胡话?师父与我从未将你当作什么外人,怎么能妄自菲薄?”此时顾见春却是少有地执着,一把将其拉过身边,“来,你在这里,我们一起参拜诸位师祖师叔。”
夜来冷着脸,却不情不愿地跪在蒲团上。
顾见春郑重道:“列位祖师前辈在上,栖梧山第七代弟子景明,携师妹小湄前来叩首。扰师祖前辈清幽,实乃景明不恭。望诸位前辈在天有灵,能庇佑我二人得寻皇陵所在,以疗师妹之伤——”
“。。。。。。”夜来看了他一眼,眸光一闪,却并未多言。
两人对着这一众牌位,齐齐三拜。
拜毕,二人缓缓起身。
夜来活动了一番手脚,开始逐个打量这一众牌位。
“嗯?”观忖半晌,她却忽然狐疑出声。
“怎么?”顾见春不解。
“这里…”夜来上前,握起一方牌位,其上正是栖梧山第四代门人,云一时。
“这位前辈姓云,云姓乃前朝皇姓,倘若他并非如师父那般改名换姓,栖梧山弟子之中,竟曾有前朝皇室中人?”
顾见春摇了摇头:“尚未分晓。不过推算时间,此时苍梧还未生乱,若这位前辈是前朝皇室,也无甚奇怪吧?”
“不。”夜来笑道,“倘若他是皇室中人,倒也不稀奇。偏偏栖梧山修习沧浪诀,而这前朝皇陵的关键,便有它沧浪剑。”
“——我倒是愈发好奇咱们这位祖师爷的身份了。”
“小湄,列位祖师前辈面前,不可失敬。”
“哼,你就是再敬重他们,死了的人,也已经看不见了。”夜来冷冷一笑,不屑道,“——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栖梧山一脉与前朝究竟是什么干系,又为何会有这诸多巧合?”
一段话堵得顾见春哑口,话虽如此,只是一旦提到皇陵之事,她就像是变了副性子一般,竟显得比自己还要热衷几分。
“小湄,你是有什么猜想么?”
“——我哪里敢擅自揣测,回头顾大侠又要说我不敬祖师…”夜来笑了笑,却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说这栖梧山的祖师爷为何要将宗祠置于这不见天日之所?难道栖梧山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么?”
顾见春怔了怔,这他倒也未曾想过,一时只觉栖梧山又多了些秘密。
“你看这里。”
夜来探寻不得,遂绕至石桌之后,借着火光,地上隐有石桌挪动的痕迹。
两人相视一眼。
“……你不会是想说,再把这贡台挪开吧?”
顾见春试探地问道。
夜来却笑道:“聪明。不过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顾见春只得在心里默念三声失敬,随后试着将那石台向前推了推。
“轰——”
一声巨响,随即桌上那牌位颤颤,其后沉如千斤的石壁竟顺势挪动。
待到声止,一条深不见光的通道竟再度出现。
“我想,我应该知晓这后面是什么了。”
夜来笑了笑,足尖一点,率先离去,顾见春只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