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顾少侠并不清楚这段往事。”谢景之勾了勾唇,将棋盘徐徐铺展开来,“不妨今日你我对弈一局,本王也效仿那隐世神仙,看看一局罢了,这俗世红尘,能不能弹指百年?”
顾见春垂眸思忖,这是摆明了硬要留他,好替小湄争取时间。兴许是妨他背后宋家与栖梧山的势力,才没有公然动手。只不过在这屋外合围,也足以将他二人困于此处。
“好。”犹豫片刻,顾见春颔首,“白王金口玉音。一言既出,断不悔改。”
“当然。”谢景之目的得成,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请。”
顾见春依言安坐,目光落在那两盒棋子之上。
寻常善弈者,都会随身带一副棋子。棋子之中,玛瑙玉石乃上品,陶瓷琉璃次之,梨木砂石最末。而这棋子分明是琉璃所制,谢景之却以玉盒盛之,当真怪哉。
“呵,这两盒棋子,乃是本王挚友所赠。”谢景之拾起一颗黑子,在指间摩挲,“这挚友怕本王在宫中待着寂寞,于是花了许多功夫,用她以为的羊脂玉料,打造成这两盒棋子。”
谢景之一面说着,一面将那黑子落在一方。顾见春不愿再耽搁,遂紧跟其后落定。两人你来我往,话不停歇,子亦未停歇。
“实则顾少侠也看得出,这棋子乃是琉璃烧制而成,是本王那挚友为人诓骗,才会将其误以为羊脂玉石。那时本王还是皇子,是兄弟之中最不受父皇待见的那个。莫说什么羊脂玉料,便是寻常王孙所用的曲州彩瓷,也算是可望而不可及,所以本王一向分外珍惜这盒所谓的羊脂玉棋。直到后来,本王要什么样的棋,就有什么样的棋,本王也未曾将它弃置一隅,即便它是假的。顾少侠,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啪”地一声,顾见春落下一子。对方执黑子,便要先他一步布局。这说话之间,两人已攻城拔地,各霸一方,四角挂毕,眼见着便要正面交锋。
“患难之交,刎颈难舍。白王重情重义,自是永昭百姓之幸。”
那白子恰如其分,画地为牢,险险避开了与黑子争锋之处。
“哈…重情重义……”谢景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一声,“可惜答错了。”
他执起一枚黑子,落在白子近旁,便要逼对方迎战。
“是因为,这是本王收到的的第一盒棋子。本王要自己牢牢记住,若是不把一切都握在手上,就只能将琉璃棋子当作脂玉棋子,乞哀告怜,自欺欺人。”
顾见春目光一凝。
“顾少侠,该你了。”
谢景之微笑伸手示意。
顾见春沉沉看着棋盘,若不强攻,只得受人掣肘。他暗自咬牙,率先落下一子。只是从此时开始,谢景之忽然毫不掩饰地快意弯唇,信手置棋于一隅,“啪”地一声,黑子落定,而白子局势却彻底失控。
顾见春也知自己技不如人,这分明是对方明晃晃的圈套,他却只能画地为牢。只是如今白子勉强自保,黑子步步紧逼,若是不愿弃子,便非厮杀不可休止。
“呵呵。。。棋子如此,人亦如此。”谢景之悠悠忽忽地撑着腮,手中捻着棋子,似是在无心梦呓,“本王有个手下,名叫欲刃。名号为何并不重要,只不过他背着本王,投了本王的皇妹。”
“。。。。。。”顾见春凝神注视着棋局。黑子与白子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此时在棋盘一隅杀得你死我活。他不愿让子,便只得苦心经营,步步勾连。
“这欲刃跟了本王许多年,本王着实相信他。可惜他却背叛了本王,当真是伤了本王的心。。。。。。”谢景之说着伤心,面上却依然续着淡然笑容,“于是本王有意投他一个饵,只待他咬钩,自有人会替本王出手。而后,本王只是牺牲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便令这祸水东引,不着痕迹地将他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