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和气之中,宋夫人眯着老眼,对一旁座上的南宫孤舟笑道:
“你看他们,多般配啊。。。。。。”
众人随着老人目光看去,那男子清俊温文,女子弱质纤纤,当真是一对金玉佳偶。
般配是般配。。。。。。只是今日请柬上分明写着“林穆远”,在堂前的人却一眼就瞧明白,那男子绝不是林家的少东家。在座众人皆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主儿,强娶悔婚,痴男怨女,什么没见过?可这大婚当日陡然换了新郎官的,倒是头一回见。
众人皆细细打量那南宫孤舟,只见他面色无异,不发一言。宋夫人开口,座旁北枝老人察言观色,登时附和一句:
“老夫人说得是。”
“哼哼。”宋夫人却也不甚在意,这一双小儿女既然已经到了那堂前,那南宫孤舟即便不愿,也算是默许。她哪管他那爱女究竟身在何方,是死是活——今日他既有所求,便先得遂了自己的意。
听着那喜婆在一旁笑盈盈地道贺,她那面上亦是挂着笑意,念叨着喜婆口中的只言片语。
“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南宫孤舟却肩头一颤,像是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众目睽睽之下,他这细微的动作却被旁人看了个分明。
——这南宫庄主,似是对这宋家老太太不甚待见啊。
但凡能坐在这正堂之中的宾客,皆系有头有脸的人物,其间不乏看了今晨一出好戏之人。此时听闻那宋夫人笑语,无一不谄笑附和。这位宋老夫人当真是德高望重。且不说她独木而支,将那宋家的基业撑到现在,单说她这李大侠遗孀的身份,便足以令旁人对她高看一眼。
遥想当年,正逢快哉盟盟主身体抱恙,有意让位。楚长风座下弟子有三,大徒弟萧玉京,昂藏七尺,大才盘盘。二徒弟李缘君,一身正气,白璧无瑕。三徒弟宋思行,机敏过人,风流不羁。而楚盟主向来器重大徒弟,自然将那快哉盟主之位交予萧玉京。只是继位前夜,楚盟主忽而走火入魔,爆体而亡。那萧玉京不知去向,据下人说,曾听闻二人夜里起了争执。如此,这失踪的萧玉京便成了众人猜忌的元凶。
而后李缘君陡闻惊变,匆忙赶回来主持大局,代任了这快哉盟盟主之位。彼时西夷各部叛乱起,永昭方一统中州,根基不稳,自然难以抵挡骁勇善战的西夷部族。李大侠率快哉盟众,孤身前往西州游说,以理服人。会群英,止战乱,平民愤。兼之先帝许以厚利,减赋通商,这才让那西夷之祸逐渐平息。其时李大侠这盟主之位已是众望所归,然而他却当众直言,师兄萧玉京才应是正统,再者师父尸骨未寒,师兄不知去向,定要先与师兄询问真相,再作定夺。他一番陈辞,无不发自肺腑。众人虽抱憾,却更为其风骨而倾倒。只是李大侠所言不无道理,楚盟主血案尚悬,萧玉京下落不明,这盟主之位也不便急于一时。
既要寻人,众人便请愿自发寻找萧玉京。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几年,竟真在那西夷蛮荒之地找到了萧玉京,只是彼时方才寻到,却见那萧玉京武功尽废,奄奄一息。只匆忙留下一句“小心西夷”,便生生咽了气。西州与永昭方才平息的血仇死灰复燃,其时正逢天雪山无心教势起,无心教新任教主锦瑟掌权之后,做得第一件事,竟是血洗四殿。而后杀法王,修教义,改陈规,大肆革新。一时之间,诸部族国王首领皆信无心教义,循矩朝拜。无心教盛极一时,颇有称霸西州之势。
早先永昭与西州言和,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这西夷叛乱一直位永昭帝视为眼中钉,如今兵马足,粮草备。正逢萧玉京惨死,楚盟主悬案将破,若这幕后主使就是西夷,永昭何愁师出无名?永昭帝亲自召见李大侠,责令他重查当年旧案,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李大侠身负师门重任,却不愿看战乱四起,民不聊生,便与先帝直言,只为真相。永昭帝不悦,却不得发作,遂放其离去。而后李大侠率部多番探查,终于查出此事竟与西州天雪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是那天雪山上的无心教主锦瑟眼见事迹败露,遂潜入中州,在李大侠大婚前夕,趁其不备,对其下毒。
那毒药极烈,饶是李大侠身负绝世武功,却也难以抵挡一二,不日便衰竭而死。其友常不易远赴千里为其医治,却不得其法,眼睁睁看着对方离世。经此巨变,快哉盟群龙无首,那楚盟主的三徒弟本可担此重任,却不知为何,那宋思行却就此销声匿迹。。。。。。
中州武林豪杰震怒,自发起事。破铁门关,上天雪山,灭无心教。
其间形容,至今想来,都犹如昨日光景,惊心动魄。即便后来梅叶之争,还有数十年前那剿灭十恶殿一战,都比不上天雪山一役来得惨烈沉重。
自然,此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永昭迭代,李大侠身陨,快哉盟也分崩离析,只这宋家还能隐于市,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宋老太太也算是有些倚仗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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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那真正的林穆远,乃至问剑山庄的少庄主还生死未卜,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小辈却能鸠占鹊巢,搅了这桩婚事不说,又让这宋家渔翁得利。老太太不费吹灰之力,可谓一石二鸟,既树了威,又得了好。
她抬起手中拐杖,轻轻点地,示意那喜婆莫要再耽搁。
喜婆会意,登时满脸堆笑地走到赵青木面前,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转了转身子,这便对上那席前的两位“尊长”。问剑山庄没有女主人,而这林家却也没个能主事的长辈,席间只宋夫人最为年长体贵,遂受这新人一拜也无不可。
赵青木额前溢出冷汗——这便要开始了么?
她感到那宋家老太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伫,如同在打量一枚花纹精致的瓷瓶。在她眼中,自己便是那乖觉无比的瓷瓶吧?能得她青睐,想必还得要名贵的瓷瓶才是?
赵青木如此想着,那声“一拜天地”便有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未及作何反应,她被按着双肩,愣愣一拜,直到被扶着肩膀起身,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拜天地?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即便嘴上说着不在意,如今真对上这般光景,她心中却忽然打起了退堂鼓。
“二拜高堂!”
双肩上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俯身。事已至此,她只当这高堂二人与她无甚关系,做不得真,做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