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苕悄悄过去想关了窗户,这西北风夹着雨,唯恐湿了她的衣裙,还没走近,休憩的暮挽闭着眼忽然开口。
“你先下去吧,我等会挪去床上睡会。”
原来并没睡着,兰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疼不已,这几日跟着她在外面奔波,那些焦头烂额的大事都看在眼里。
她悄无声息地退下,带上了主屋的门。
屋内空留一地寂寥凄清,凉风扑面而来,困乏的暮挽抬起头来,无端地觉得有些虚脱。
她失神发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如今自己在三爷的主屋,而非她那个小屋子。
满屋子都留着情意缠绵的回忆,她叹气,抬头捏着眉心,打着哈欠伸个懒腰往床边去了。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不知三爷那边是否艳阳高照?若是也落雨了,行走在外,想必要狼狈一些。
——
千峰随雨暗,一径入云斜。
山峰间尽是弥漫着些云雾,迷蒙看不清路在哪儿,近处的泥地跟被搅和过的稀泥堆子一样,三两个人踩过去,差点从中陷进去。
瞧着如此滂沱大雨,顾风晚站在客栈门前往东边望,仅有一径可通,却淹没在白雾缭绕之中,
披着蓑衣的人三三两两跑了进来,正在房檐下躲雨,口中骂骂咧咧。
“怎么忽然下了这么大的雨?夏日里下得还不够吗?深秋里还要来这一遭!”
“哎,今年真是天不遂人愿,老天爷故意要降下这些灾祸来为难我们这些贫苦百姓。”
“谁说不是呢,我家今年也没收着多少粮食,等雨过天晴后晾好圈起来,就该带着娘子做工补贴家用了。”
顾风晚站在一侧,没忍住插了句进去。
“既是歉收,今年田租可还交得上?要是没挣多少钱,恐怕今年的赋税也是交不起的吧?”
有人登时便跟着冷哼一声。
“岂止是交不起,去年粮食种子的赊账还没还上呢,就那么些个粮食,只够一家几口半年的吃食而已,否则谁想冬日里出去做工受罪?”
旁边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眼顾风晚,瞧他气度不凡,穿着的衣物也非寻常粗布,虽简单低调,却依稀可见那些织花的暗纹。
再看他腰间的玉带,以及那刚毅锐利的脸上沉稳内敛的神色,便猜到他不可能是平头百姓,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这位大人问到了点子上,今日就当作是朋友间的闲谈,我便直说了,这地方征收的官员总有几个蛮不讲理的,就咱们山间这一片,今年已经打死不少人了。”
“中原地区的山很少,我们守着这一片过日子,无非是因为祖辈都在这儿,家中的老人不愿离开,我们也不可能弃他们不管。”
“可既然天公不作美,年年的税法总该有些变动吧,各州都在拖欠,今夏这么多次洪涝、水患,我们也不是那等刁民,总该讲些人情味吧?”
顾风晚抿唇,仔细问了起来。
“当地官员何人?在任多久?家中何方人士?”
几人一听,来了兴趣,瞧着此事似乎真可能有转圜余地,当即转过身来,仔细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