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晚走得又近了一些,刚刚这里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到了楚翼凌身侧,他缓缓开口,声音语调一如既往地沉稳缓慢,说出来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层意思。
“你别和暮挽计较什么,她不会算计到你头上的,但我要做的事情,却还是有可能连累你们楚家的。”
虽说顾风晚猜测,一封和离书之后,官家为了稳定人心,不会处理勋贵世家。
但李盛这人……有时候脑子并不算太聪明。
一旦外面流言四起,很容易激得他狗急跳墙,怒火中烧,大肆处理了和侯府有关系的这几家。
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没什么能够打包票的,更何况是这种揣度人心的事。
若是揣度聪明人的心思也就罢了,好歹人家多思多虑,知道有些事情打死都不能做。
但官家要是冲动起来,一切都说不定。
楚翼凌察觉似乎自己的血液都渐渐冷了下去,她泪了双目,过去那些共同征战弥足珍贵的回忆,此刻似乎沦为了笑话。
害怕引起旁人注意,她压低了声音质问。
“你曾说过,保家卫国是你的职责和本分,你身负爵位和官位,如今几乎已经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攀登的高峰,又为何……”
“人心是会冷的。”
顾风晚忽然打断了她,平静地说出了这几个字,将楚翼凌一肚子的话全都打了回去。
过去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好似生了锈的温柔刀,每一刀都割在了心头最疼的位置。
太极殿外,长阶之下,她饱受凌辱的时候,官家是指着她鼻子骂的。
太极殿上,祖母霞帔大衫,头戴凤冠,龙杖在手,拼尽了楚家过去的脸面,才要回了一个说法。
她藏拙,又是为何而藏拙?
她甘愿嫁给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又是为何而嫁?
人心其实并不易冷,尤其是她这样的傻子,但天长地久,有一日终究会回过神来。
便是此刻了。
楚翼凌别过头去,不再多说什么,狼狈地掉了一滴泪。
顾风晚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去吧,别想太多,静静看着眼前的局面便是,你父亲是我师父,我必然会给你们准备一条后退之路。”
刚说完,楚翼凌转头便回了院子。
几人齐齐望着她离开,兰苕都觉得自己的心中憋闷得很,有种说不上来的心烦。
真是生不逢时,这个世道埋没了太多人,又逼迫了许多人。
而她那遥遥无期的婚事……算了,不期盼了,没准什么时候谢渊藏突然就回来了呢。
顾风晚拉起暮挽,回小院去了,兰苕远远跟着,没打扰他们。
路上,他并没有问起宫中的事。
这样天大的事情,若非胸有成竹,她不可能如此草率地便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