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炒份8人吃的素菜就得倒上2两油热锅,如果运气好排队买到了带鱼之类的鱼货,要煎来吃的话至少得用上4两油才行。所以一到月底,程家的口油从来都是不够的。
在这个月缺油的情况尤其明显,陶小霜出院前,为了给外孙女补补营养,徐阿婆做了几次蛋炒饭——这饭菜里的油放多了,油壶里的菜油可就下去了。于是,这几天里,徐阿婆一个炒菜都没做过,清炖瓜菜、叶菜煮汤、咸菜泡姜从早吃到晚。
所以,这时一听孙齐圣的话,陶小霜立刻就想到家里如今清汤寡水的饭桌,然后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大家高兴的笑脸。
这个主意不错,陶小霜心里这样想到。随即她注意到孙齐圣的后半句话,想了想,她问孙齐圣:“你的意思是这油让家里自己出钱买?”
“恩,这样我们只负责洗白油的来历就行了!”
“来历?你是说‘卖家’?”想了一会,陶小霜点点头,“先让‘卖家’出场也好。否则两个月后,我们刚捡到老家什,又得开始忙卖家的事。”
接下来,两人就开始琢磨起卖家和飞油的事——卖家是谁,怎么出场,油又怎么飞回家……
其中林林总总的细节,两人都一一商量。如此一番合计后,两人总算定下了一个‘买油’计划。然后,陶小霜开始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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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早晨。
按照计划,陶小霜和徐阿婆说了句,“阿婆,我回家时顺路打酱油”,就拎着个空空的酱油瓶出了门。
等她下午回到家时,酱油瓶里装满了一半,装的却不是酱油,而是半斤黄澄澄的上好食油。
面对徐阿婆惊讶的询问,陶小霜绘声绘色地说了一段日常奇遇记。奇遇开始于她和孙齐圣在石料厂附近的酱油店里的偶遇,经过则是两人结伴一起回同寿里,至于□□,就是他俩在一条背阴僻静的巷子里幸运地买到了黑市油。
在这两年的沪上,允许个人做些小生意的自由集市早已完全关闭,公家统销统购外的所有物资买卖都是投机倒把,都是没割干净的资本主义尾巴;市革会几次‘刮台风’后,黑市也销声敛迹了。
虽然市面空前肃然,但还有些大胆的郊县老乡会背着筐提着篮从郊县来到市区,躲着巡街的公安、稽查和联防卖点富余的农产品。如果运气好能碰上这种老乡,在他们那里买到的东西就叫做‘黑’到了东西;至于真正的黑市,那是投机倒把分子的聚集窝点,一般循规蹈矩的上海人是不敢想的。
所以,陶小霜这里所说的黑市油其实应该叫‘黑’到了油。
眼看家里的油壶马上要见底了,这就来了救星,徐阿婆不禁笑得直眯眼。笑完她对外孙女说道:“走,我们去楼下。”
陶小霜说得口渴,又有些心虚,正低头猛喝凉白开,闻言忙站起来:“啊!去干嘛呀?”
“有了油,今晚家里吃油焖茄子!我得把凉拌用的茄子条改成滚刀块呀。”
“好的呀,外婆,我先下去洗菜板。”看到外婆高兴的样子,陶小霜的心里更高兴——迷雾镇的好东西外婆总算是能用上了。
心情十分舒畅,陶小霜不觉哼着歌轻快的下楼跑去了灶坡间。
到了晚饭时间,吃着油焖茄子,陶小霜又按照计划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卖油的那个老乡明天就要坐船回家了。但他手上还有一些油没出清,陶小霜和孙齐圣要的话一人还可以买上5斤。
到一个固定地点去买油,这可和碰巧‘黑’到油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已经有点接近去黑市了。
所以,一听之下,二舅立刻直皱眉头,徐阿婆则轻轻放下碗,说道:“你和大圣还是半大的小鬼头,那老乡也太冒失了。”
“不是的!当时那巷子里特别黑。那个乡下大叔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我觉的他好像有夜盲症,要没有孙齐圣及时拉他一把,他的后脑壳准得砰的一声直接撞地上。”说这话时,陶小霜一脸庆幸的表情,右手还直拍胸口。
“所以,我觉得那大叔是想感谢孙齐圣,才说让我们明天去买油的。”陶小霜接着说道。
看两个大人还是一脸迟疑,陶小霜再接再厉,她指着桌上的油焖茄子说道:“那老乡的油是在乡下收来的,他说卖给我们的价钱,他都不赚钱的。”
徐阿婆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问过买油钱,就问外孙女:“那今天这半斤油……”
“只花了4毛钱,不要油票,也不要工业券。”陶小霜轻描淡写的扔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