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那是谁呢?这规则真是无懈可击呢。”摇光还是话多。
“这是我亲爹娘遗弃我的时候,丢在我包被里的一张丝绢上的。我奶奶与养父母都不怎么识字,就收了起来。后来我上了学,拿来看了,就琢磨出了这个东西。”陈秋娘编了这么个故事,至于有没有丝绢这回事。那就看对方细致不细致了。如果对方等不及了,要将她抓回汴京,那时。就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她也不是没打算过这件事。
“呀。那这就是你亲爹娘发明的了。”摇光笑嘻嘻地说。
陈秋娘“哦”了一声,说:“算是吧。”手里一张九筒打了出去,开阳不声不响胡了一把带幺。摇光便推说要出恭,高僧则是站起身来说要去巡夜了,开阳起身剪灯花。一时之间,一桌麻将搭子散了。
陈秋娘伸了伸懒腰,独自倚在窗边看屋外月色,暗暗分析:这摇光到底是敌是友呢?难道这开阳摇光其实是汴京那位派来的?而喜宝不是信任他们。而是逼不得已。难道家里出事了?
她一想到家里,顿时觉得浑身发凉。一直以来,她都希望陈秋生他们能远离这些是非。悲剧的命运只应该属于她一个人。可是,她想他们远离,就真的可以远离了么?
她一直怕自己成为张赐的软肋,成为对方威胁张赐的棋子;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家人,包括还在汴京皇宫里的那位亲生母亲,难道不也是自己的软肋,成为对方威胁自己的棋子么?
那么,自己这么久以来做的这一切都是小聪明。都是沙滩上的堡垒,水一冲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恍然明白过来,随即就觉得十分沮丧。
“公子。夜已深了,不要参禅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听佛法呢。”小翠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叫她睡觉。
她转过身看着哈欠连天的小翠,说:“小翠,我想回家。”
她带着哭腔的一句话顿时把小翠的睡意都吓没了。她不由得睁大眼一看,慌忙问:“谁,谁,谁欺负公子了?公子。公子,你没事吧?你们。你们谁欺负公子了?”
“我们没有啊,一直都在打麻将。”开阳剪好了灯花。有些诧异地问。
“肯定是你们伺候不周到。”小翠站到了陈秋娘身边,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说,“公子,公子,想家的话,明天我们就回去。咱们对朱公子做得已经够多了。若是他泉下有知,肯定会感激你的。”
“嗯,小翠,我就是想回家。”陈秋娘还是觉得脆弱,她也顾不得这小翠是谁的人,只是这么说着。
那摇光正好上厕所回来,听到陈秋娘幽幽哭泣,也是吓了一跳,问:“公子这是怎了?”
“公子想回家。”小翠回答。
“哦?喜管家不是说还要五天么?说要住满七天的。”摇光回答。
陈秋娘沮丧得很,只说:“你们睡下吧,我也去睡了。”然后,她就去屋里躺下了。小翠则是担心得不得了,连忙进来站在窗边低声说:“公子,你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么?”
陈秋娘抱着被子翻了身,不理会小翠。小翠则又说:“公子,不要害怕,不要被自己打倒。你不是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陈秋娘被这一句话弄得炸毛了,瞬间就翻身而起,冷眸如刀,沉声问道。
小翠被吓了一跳,连忙抚着胸口,低声说:“公子,你吓死婢子了。婢子那句话就是说‘公子不是一个人,公子还有陈公子、盼清、小青、喜宝,甚至还有很多好朋友。有什么事,大家肯定会帮你的。’婢子刚刚是看公子好像很绝望的样子,才说了这种话的。从前,公子总是教导我们做下人,说人生中会遇见很多困难,但不能算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办不到就绝望了,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周围还有多少人可以帮人,有时候甚至老天爷也会帮你。婢子一直记得公子这句话,遇见像是解不开的困境的时候,都坚持着,努力着,不放弃的。”
小翠压低声音慢吞吞地说。陈秋娘匕首在袖间紧紧握着,听着小翠的话,已然明白小翠此刻似乎并没有想要掩饰身份的意思。否则一个在陈文正家那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家生婢子怎么可能有什么解不开的困境,而且家生婢子又怎么不知道蜀中的天气情况呢。
小翠说完,便垂眸站在床前,举止十分恭敬。陈秋娘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一动不动。良久,小翠才说:“我家公子让婢子来伺候公子,让婢子竭力保护公子。若公子有什么危难。婢子自当粉身碎骨保护的。”
这句话乍一听,似乎合情合理。但陈秋娘一听就听出端倪来,陈文正在陈府里。鲜少与下人交流。他的贴身丫鬟,只有小青与思琪两个。然后与他走得近的只有一个盼清。他对于别的下人不熟悉,也不信任,即便是他让小翠来伺候她,又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呢。那么,小翠说的公子就是另有其人。
她首先想到的是张赐。不过,她可没有要上前询问的意思。因为形势太复杂,难保没有人冒充张赐。所以,她只是叹息一声。说:“谢谢,小翠。”
小翠高兴地笑了,说:“公子不胡思乱想,就好生歇着,若是明日还想回去,婢子就是着手准备。”
陈秋娘点点头,然后拉了被子睡下了。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中天,等醒来时,主持为朱文康专门做的法会已经趋近于结束。她身子不适,也就没有参加。
小翠伺候她梳洗。问她还要不要回,陈秋娘则说还有五天的法会,等结束了之后才回去。
是的。她不能半途而颓废,即便是沙滩上的堡垒,也要建得漂亮,在大的浪头来临之前,非得要以此为饵,来进行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