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瘸子放下,见它一瘸一拐的走开,转身对李玉梅嘱咐了一句,又向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陆卫国招呼了一声。
“结实了,挺好。”
陆泽比原来瘦了些,但从两只棱角分明的胳膊就能出来,这是把肥肉给减掉了,变结实了,这是好事。
厨房内飘出阵阵的饭菜香,不觉间,陆泽的肚子响了一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他背身对着母亲问道:“什么时候吃饭?”
“再有半个点儿怎么也能吃上了,大泽,小海他们两口子之前打过几次电话,昨天又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估计是有事儿。”
“他妈也跟着回来了?”
“啊,回来了,昨天还在咱家坐了半天,话里有话问过我,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给含糊给去了,没跟他们说。”
小海是陆泽的堂兄,两人的爷爷是亲兄弟,到陆泽这辈关系也不算远,只是因为陆泽混的太好了,这才让两兄弟少了很多联系。
找了件宽松的T恤和短裤,进了父母的卧室,桌面上放着一盒烟,他拿过点了一根,叼着烟把袜子脱掉,问了一句:“他没说什么事儿?”
“都献了大半年殷勤了,一直说等你回来,估计就是家里那俩孩子的事儿吧。”
小海比陆泽大,在奉天做建材生意,虽然干的不算大,但也绝对算的上富贵了,起早贪黑这么多年打拼下来,肯定攒了不少家底,因为结婚早,生的双胞胎女儿估计都上高中了,陆泽确实想不出,他还有什么事儿求自己。
“下午给小海打个电话,就说我回来了,今天晚上让他们过来吃吧,四大爷刚没不长时间,一大家子少个人,过节心里难受,让他们过来吧,爸你说呢?”
“挺好,人多了也热闹。”
按照往常来说,就以陆卫国的性格,点个头,说个嗯就不错了,这次说了这么多话,看得出来陆卫国还是高兴的,这也是陆泽问陆卫国的原因。
陆老爷子的兄弟上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过,因此,小海他爸当年就经常来陆老爷子家蹭饭,并且对陆卫国这个小弟很照顾,这一辈辈的感情传到现在,也让他把小海视如己出。
当然,这也得看跟谁比,跟亲生儿子是肯定比不了,这也是他不拍板,替陆泽答应帮小海办事的原因,这点横竖,陆卫国心里还是有的。
刚从父母卧室出来,楼上陆楠也换好了衣服下了楼,帮着李玉梅做起了饭,多了个帮手,很快饭菜就上了桌,陆卫国坐在主位,陆泽坐在他身边,大中午的,酒就不喝了。
烀肘子,红烧肉炖豆角,摊黄菜、蒜薹炒肉,油麦菜,再加个拌花菜,有荤有素,连汤带水的都有了,或许是小时候穷,见不到什么荤腥,陆泽从小就养成了爱吃皮的习惯,瘦的都给陆楠吃了……
一块肘子皮沾上些酱汁,再来一筷子花菜里的土豆丝,摞成摞,放在晶莹剔透,冒着油光的米饭上,使劲刨上一口,满口喷香却不腻嘴,吃相很粗犷,南方孩子或许接受不能,但只要试一次,保准就会爱上,不过按照当地饭桌规矩,挨不挨打另说。
“小楠,待会你把月饼送出去,小良那,你给五百块钱,别多给,背着点他妈。”
小良就是陆泽的堂弟与朝鲜女人生的孩子,或许因为她是买来的媳妇,她的心并不在那个家上,听说有背着堂弟存钱的习惯,或许某天攒够了钱,她还会离开。
这两口子过的是好是坏跟陆泽挨不着,但小良毕竟姓陆,得管陆泽叫声大爷,他是老陆家的孩子,理应得到陆泽的一份关心。
“我不想去……我去他那我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哥,要不小良那你去吧,别家我都去。”
“让你去就去,留点钱就走,费什么话。”
呲了一顿陆楠,她总算老实了,默默扒着饭,陆泽又盛了一碗饭,刚坐下,就看见凳子旁边蹲着的,那直勾勾看着陆泽的小肉山,看得出来,它是馋了。
陆泽没搭理,毕竟它吃的比人早,早就已经吃过饭了,还想吃,就得到饭点儿,陆母倒是有点舍不得了,夹起一块肘子肉准备递给瘸子,被陆泽连忙阻止。
这就让瘸子来了脾气,向后倒退两步,想要跳到李玉梅的腿上,冲刺!大跳!没蹦上去,撞在了凳沿上,摔在地上喵喵叫了两下,这才气冲冲的扭头走了。
这幅举动逗笑一家人,毕竟很少能见瘸子有吃瘪的时候,作为家庭的一份子,它已经被老两口惯坏了,只要是猫能吃的,老两口都会给瘸子留点,不管是饭前还是饭后,这才将它养成了个球样。
陆泽只能三令五申,强调了猫咪肥胖的可怕,这让这两个只知道让瘸子吃好、喝好、玩好的老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饭后,有老友找陆卫国打牌,地点没约在陆泽家,由陆楠陪着将陆卫国送到指定地点,随后开始为各家亲戚派送中秋礼品。
李玉梅开始准备晚宴的食材,而中午的剩菜则会留在明日再吃,似乎每个普通家庭都是如此,过节,大吃大喝,从第二天开始,吃剩菜,吃剩菜,吃剩菜,直到吃光为止。
陆泽当然也有工作,换上的多年前的长衣长裤,背上黄纸冥烛,酒水贡品,缓步登山,去给列祖列宗上坟。
山路崎岖,恰好前天下了雨,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脚底板就沾满了黄泥,极大的增加了鞋子的负重,即便是陆泽如今的体能,也累的气喘吁吁,走一会,歇一会,等到了地方,已经是下午近两点。
这二十多座坟冢,都是陆家的先人,有的埋了尸骨,小一部分埋了衣冠,已经有其他分家上过坟了,陆泽爷爷奶奶也有其他家的后人送了钱,灰烬没有飘散,聚成一团,拿起他人留下的树枝,翻翻灰烬堆,烧的很干净,没留下火星。
倒了些水,擦干净墓碑,倒上酒,摆上贡品,上了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根,他擦了擦汗,拿过几张黄纸垫在膝盖下,给爷爷奶奶磕了三个头,点燃了第一张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