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她微仰着头,挑衅似的对他说:“程学长,我有个好朋友喜欢你好久了。”
他见过不少所谓的大家千金,不是小姐般的娇气就是傲慢的难以理喻,在那一次见面之前,他其实并没有抱有什么希望,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她算是让他吃了一惊,但老实说,他那天对她的印象并不算好,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见面就顶撞自己的人。
而后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碰巧遇到她来着?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原来他已经忘了,只记得那天大雨,她坐在他的车上,一面庆幸着自己被他看到才免于被雨浇透,一面又问他记不记得他们以前见过面、问他还以不记得见面时她身旁那个叫伊落落的女生,她很吵,想一想,其实有一点得便宜卖乖的嫌疑,可他竟没有觉得烦,只觉得城市拥挤的道路因为她有了一点温暖的色彩。
她一点也不像是市长千金,不懂得什么叫矜持、什么叫架子,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见惯了周边人的利益算计,她是他世界中最明丽的色彩,那样夺目,他一眼就看到她。
他的嘴角在她说话时微微上扬着,因为下雨,那天的路上格外堵,他看到她到了最后甚至都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望着前面看不到头的车阵长叹了一口气,他却忽然觉得,那场雨下的真好。
递给她一瓶水,他继续她未完成的事业,他问她:“说了那么多你的朋友,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
听到这话,她咽下口中的水,像是吃了一惊似的,转过头来对他说:“我有男朋友了,你不知道吗?”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是半天无法做出适当的反应,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而到现在,他们已经认识十二年多了,他们之间不是朋友,更不是情人,甚至别人问起时,她的回答只是四个字:“我们不熟。”
程冉明想笑,却笑不出来,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时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果断全都消失不见,思索了半晌,他终只是说:“以后,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在商场那么久,图利似乎也是一种本能,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命令都是有目的的,可他有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他会等她这么久?
这么长的时间,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意料,而原来,等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即使知道她并不属于自己,可是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久违感,她于他是温暖,而他于她却是负担。
不是不明白,却总是舍不得放手,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叫伊落落的女生竟然会自杀,求而不得却又舍不得的感觉,她大概也体会了个淋漓尽致,他从没想过那是一个这么执着的女生,他替她觉得遗憾,而同时,心里也明白他和流年真的不可能了。
那个叫伊落落的女生,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让人想恨也恨不了,她只是没有办法。
“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们这样尴尬的关系,到了临分别得时刻,终于有些像老朋友的感觉,终于,还是不舍得。
他笑了笑,再无话可说,他该离开了,离开他念念不忘的过去。
也许还该庆幸,他们终归还是彼此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只可惜这样的特别不足以维系他们相伴一生。
在她的注视下一路走向商场的下一层,他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僵,心里空落落的,曾经藏的那么深的感情终于无处安放,这种感觉,在她当初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像这般强烈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刻的离开意味着什么。
可脚下的路还是向前的,他不能回头。
她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可遇见她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件事。
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等、让他念、让他护,虽然明知道她不需要,他还是那样执着地坚持,可从此之后,连自欺都无法做到。
不必再想她、念她、等她、护她,所有的关心、所有的爱护原来都已成了那两个字: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