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察觉到了江璃态度的变化,而且应冬出来的时候,已经告诉他自己将要去达城。楚寒满腹心事地离开了江家,他跟梁翊说了应冬去达城的事情,梁翊这才明白过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又是张英的圈套。凭张英一己之力,要抓住残月的确有点勉强。不过若是煽动江璃一起动手,就多了很多胜算,所以,很有可能是他杀死了江璃的草包大哥,好让江璃帮他查案。
梁翊气得想掐死张英,不过这一场风波还没过去,吴不为又来找他,带来一个更让他崩溃的消息——小金子跑了。
“跑了?!”梁翊大惊失色,焦急地说:“那你还不赶紧去找啊!”
吴不为懒懒地蹲在地上,打着饱嗝说:“哼,他好大的架子,不来找我,还要我去找他?”
梁翊知道不能指望他,便立刻跑去找绿绮,见了绿绮,他才明白吴不为和小金子闹得有多厉害。吴不为让小金子练习扎马步,小金子却觉得这些没用,就要踢沙包;吴不为让他练习呼吸之法,他根本不屑一顾,写了一通,说他白拿他姐姐的钱,就是来糊弄他们姐弟俩的。
吴不为活到现在,哪儿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他气歪了鼻子,一本正经地说,你的学费不是你姐出的,是好心的梁公子出的。小金子竟然笔画着说,我也没让他帮我,他给我找了老师,还没问我乐不乐意呢。
吴不为被他气得半死,不过看在梁翊的面子上,还是忍住不快,继续教小金子。他开始教疾鹰利锥爪’的入门功夫,心想,教他点儿实用的,他就不会觉得我是来骗钱的吧?可小金子根基太差,站也站不稳,手上也没力气,白费了一上午时间。吴不为实在气不过,将他大骂了一顿,谁知小金子一气之下竟然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梁翊被这对双胞胎弄得心力交瘁,他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也没时间多想,便着手找弟弟。他暗中把小金子能去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没有看到弟弟的踪影,他急得发疯,一向稳重的绿绮也没了主意,二人只好来找陆勋,让他动用京城的力量找小金子。毕竟绿绮是陆芊芊的老师,陆家人都知道她有个哑巴弟弟,就算帮她找,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正在家人为他牵肠挂肚的时候,小金子用梁翊偷偷给他的零用钱,上醉仙楼大吃大喝了一顿。他从来都没到过这种地方吃饭,一个人竟然点了十两银子的东西,这一顿饭,就把他身上的钱花了个精光。
他正在苦恼接下来的去处,忽然就发现了曾经一同乞讨的阿龙、阿生兄弟俩,他们三个年纪相仿,也在一起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年前跟他俩混在一起的时候,他俩还落魄得要命,一个硬邦邦的馊馒头都要分三顿吃,兄弟俩经常为了一块咸菜疙瘩大打出手。如今他俩竟然阔了起来,虽然衣衫还是破破烂烂的,但他俩竟敢来醉仙楼吃饭,而且吃得很多,边走边打饱嗝。
兄弟俩也看到了小金子,立刻围了过来,摸着他新做的衣裳,笑嘻嘻地说:“啧啧,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真是越过越滋润啊!”
“我们还去青衣巷找过你,你姐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俩,还说什么近什么红,近什么黑的,说你要专心读书、习武,让我俩以后少来骚扰你。”
“切,你姐装得跟个读书人似的,其实还不是跟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才能像现在这么风光?要不,人家凭什么给她那么好的房子住?”
阿龙、阿生兄弟俩兀自说个不停,小金子愤怒地涨红了脸,他冲着阿龙就是一拳。本以为跟吴不为学了一阵,武功会大有长进,谁知这一拳出去,竟还是毫无章法力度,被阿龙轻巧地给躲了过去。
阿龙拍着手,嘲讽道:“还以为你闭关修炼能练得多厉害呢!如今还不如以前呢!”
阿生把胳膊搭在小金子肩膀上,笑着说道:“小金子,要我说,你还不如跟我哥俩闯荡江湖,看我俩现在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得逍遥自在,多好!”
小金子涨红了脸,眨眨眼睛,在心里盘算起来。如今他们姐弟俩依靠陆勋和梁翊的接济,生活是比以前大有起色,但是花着别人的钱,总归是心里不舒坦,姐姐也要承受很多风言风语。如果自己真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来,大赚一笔,让姐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他心驰摇曳,满怀期待地点了点头。阿龙、阿生相视一笑,将他拉到一家茶馆,有模有样地商量起来。阿龙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飞:“在这京城里面,九龙帮可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帮派,帮主孟不凡,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九龙帮下面有好多堂口,我跟阿生加入的就是‘义财堂’。这‘义财堂’也是人才济济,堂主便是赫赫有名的‘飞天神鼠’孙得志。孙堂主对我俩极为看重,还给我俩取了江湖名号。阿龙我江湖人称‘浪里白龙’,阿生唤作‘妙手生财’,怎样,威风吧?”
小金子听得入了神,下巴抵在茶杯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没法说话,不过阿生看出了他的疑惑,便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每次的报酬,我们和义才堂五五分,在京城,没有第二家给开这个价了。只要你勤快点儿,发家致富那只是一眨眼的事。况且孙堂主还会给我们介绍生意,由我们兄弟俩帮你引荐,孙堂主一定会重用你的!”
小金子期待不已,以茶代酒,敬了两位兄弟一杯。三人装作大人神色,喝了一通茶,便朝他们所说的‘义才堂’走去。那是城中一个相当破败的院落,从门口到里屋,都是一些穿着破烂的凶神恶煞之人,小金子被他们盯得心惊胆战,差点儿被门槛给绊倒。阿龙扶住了他,低声责怪道:“瞧你那点儿出息!”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屋内。屋里有一张八仙桌,还有几把破烂的椅子。一个披头散发、戴着黑色头巾的人,正坐在八仙桌上,吃着蚕豆、喝着白酒。他一见阿龙、阿生兄弟回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俩今天有什么收获啊?”
阿龙赶紧赔上一脸笑容,殷勤地说:“给堂主大人请安!今天您说的伯爵夫人没有去观音寺上香,我和阿生等了半天,也没等着个有头有脸的人。想着顺些破铜烂铁回来,您老人家也未必会看在眼里,所以我俩压根就没动手,而是给您找了个人才回来!”
孙得志放下酒壶,将小金子打量了一番,小金子完全被吓傻了,呆若木鸡,傻傻地站在一边。孙得志冷笑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生赶忙说道:“回堂主的话,他叫小金子,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哑巴?”孙得志眉毛一挑,眼睛咕噜一转,笑着说:“这小子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的,比你们哥俩强多了,看着也舒服。不过,他能寻回东西来么?”
事到如今,小金子也明白过来,阿龙兄弟俩口中的江湖事业,不过就是偷东西。上次偷了黄珊珊的钱后,他被姐姐逼着跪在父亲灵位前,发誓此生再也不做偷盗之事。如今想起当时誓言,他惴惴不安,冷汗涔涔而下。
正在他琢磨逃跑的时候,阿龙一把拉过他,将他夸得天花乱坠:“别看这小子长得秀气,本领可比我们高多了。别说赌坊那些人多眼杂的地方,就是走在大街上,他也能把别人的钱袋子给顺回来。一同乞讨的时候,多亏了他,我们才不至于饿死。”
“哈哈,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孙得志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小金子身边,用力拍了拍小金子的肩膀,继而用手一指,指向院里那口噼啪作响的油锅,森然笑道:“既然这么有本事,那就给爷露一手看看!”
小金子一看那锈迹斑斑的油锅,烧得通红的炭火,还有汩汩翻腾的热油,双腿一软,登时就瘫在了地上。不一会儿,他坐的地方就湿了一滩,原来是在惊魂之下,他竟然吓尿了。
“就这点胆子,还想入我义才堂?”孙得志的目光越发阴冷,声音也不寒而栗:“不过,既然进了这个门,你也别想走,也别想着去报官。如果你不为大爷效力,那大爷有的是招折磨你!”
小金子又怒又怕,猛然回忆起在越州那段时光,他连跳楼都不怕,还会怕这区区几个盗贼?他心里打定主意,佯装害怕,慢慢往后退。孙得志像戏弄他一般,只是冷眼看着他。
小金子摸到门槛,突然站起身来,拔腿就往外跑。可他想得太天真了,刚跑出门,棍棒分别从左右袭来,劈头盖脸地砸向他,他蜷缩在地上,被打得满地打滚。头被打破了,肋骨好像也被打断了,眼睛肿得睁不开。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蜷缩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给我架起来!”
孙得志一声令下,两个人扔掉手里的棍子,将小金子架了起来。小金子根本站不住,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孙得志往油锅里扔了一枚铜钱,说道:“这会儿愿不愿意试试?”
小金子拼命挣扎,可他哪里还有力气?他被拖到了油锅边上,右手被拉到了油锅的边缘。好烫,如果伸进去,他的手指顷刻就会被炸焦。
他想起了严厉的姐姐,还有一直护着他的梁大哥、陆大哥,甚至那个啰嗦的臭老头,他也分外想念。事到如今,他们都不可能来救自己,这是自己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