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太后举办大型家宴的日子,听闻有歌舞与烟火助兴,那些手头上没有差事的宫人便纷纷前来观看。晴暖阁广场外的小道上聚了好些个宫女太监。
晚膳后,清浅只觉无趣,便在小道上漫步,不知不觉中竟也走到了晴暖阁前的广场旁。
她顿住脚步,静立在人群中,将目光探向了前方。
华美精致的高台上,竹烟与沈如月正各自将从清浅处学做的糕点与羹汤奉于太后。太后唇含浅笑,似是十分满意。
那个容颜无双的男人身着一袭月白龙袍,静坐于高台之上。尽管夜色浓沉,月华不够明耀,可清浅仍能从他的举手投足间,窥到那份唯他独有的慵懒清贵之气。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是这样熟悉。
他身旁是笑容温婉的夏竹烟。她乖巧地替他斟酒。这二人间只是那么一秒的眸光交汇,便足以让清浅仰望。
她似乎又寻到了初到苍玄时的那抹心境。她无声地站在二人之外,静看这一段自己永远无法进入的感情。
若心失去了自由,那么她希望至少身体是自由的。
只有身体自由了,心才可得到救赎……
天幕绽放着绚烂的烟花,将沉蓝的夜色耀出一片明媚。高台上有不少人都站起身观望烟火,清浅安静地退出了人群,朝自己的小院而去。
烟火盛放之际,清洛也随着人群站了起身,却发现连彦不见了踪影。
清浅缓步朝花树小道的深处行去,不经意抬起头,却发现连彦正站在前方,深深地看着自己。他淡淡道:“方才我在高台上看见你,不知怎地就来了这里。”
清浅并未理会他,行到他身前时,将身子一转绕了过去。
连彦没有转身,亦没有拉住她,只是继续道:“清洛方才与我说,宴会结束后,想去你的住处。”
“嗯。”清浅顿住脚步,淡淡应声。
连彦眸光微敛,缓缓开口,“是我的执着,让我们如今这样生分。记得那次你在宴会一舞之后,也是这样无声地离开人群,独自找了一处清静地。那次,你在湖边说起了忘川女的故事。”
连彦转过身,将目光落向那抹清瘦单薄的背影,继续道:“传说在忘川边,有一名戴罪看河的女子。有人给她讲伤心的故事,她赠人遗忘。”顿了顿,他接着说:“如果真有这样一条河,我愿就这样守着。将你的伤心给我,我赠你遗忘。纵使千年,也无怨无悔。”
清浅并未转身,只是静立了片刻,便径自朝前走去。
她不想与连彦有过多纠缠。
清浅疲惫地回到小院,忽觉一阵眩晕。她扶着院门缓缓坐下来,将身子倚上门框。
今夜因有大型家宴,铃香并不用在重华殿伺候着。思及清浅一人太过冷清寂寞,她便做了一份夜宵,寻得机会悄悄过来,远远便看见了靠坐在门框旁的清浅,心中一惊,忙将清浅搀扶进厢房。
铃香打开食篮,将里面的夜宵端了出来。是清浅平日里最爱的红烧鱼和几份小菜。
“小姐,这鱼我是用你上次教我的方法烧的,应该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尝尝看。”铃香浅笑吟吟地把筷子递给清浅。
清浅淡淡一笑,看着色泽与卖相都颇为诱人的红烧鱼,将筷子伸向鱼身,掐了一块肉下来。可刚将筷子移至唇边,那淡淡的油腻味道与腥檀气息却让她觉得一阵恶心,胃中便似有什么汹涌而出。
清浅迅速放下筷子,几步走到院内,扶着墙壁俯下身子,痛苦地呕吐了起来。
许久,胸口不再有难受的翻滚之感,她才在铃香的搀扶下,吃力地回到房内。
深吸口气,清浅的心中忽然划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据方才的推算,她的月事已推迟了二十几天。
重华殿。
连澈静立于夜色幽深的院中,四下寂静一片,只有飞鸟展翅的声音偶尔从天际划过。他轻眯了眼眸,缓缓开口,“那只老狐狸现在有何行动?”
身旁的温玉低头一揖,应道:“目前倒是静得出奇。除了上朝外鲜少出府,也拒绝外人登门造访。前几日被皇上罢职的那些门生相继去求见他,他亦闭门不见。”
连澈冷冷一笑,“他倒懂得自保。”
“皇上,是否还要在左相府四周继续埋伏?”温玉低声征询。
连澈略一沉吟,淡淡道:“也罢,都撤去吧。继续下去也不见得会有收获。”
“那苏清浅呢?”温玉顿了片刻,终是问出了口。
想起那个倔强固执的女子,连澈的眸光微敛,“按原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