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佛子之后,虞清酒下意识戒备起来,望向他的目光带着警惕。此人虽然嘴上说放弃,但实力强劲,看起来又是个一心向佛的,虞清酒恐怕他随时反悔,又吵着来让自己成全他的道心。白启也看到迎面走来的虞清酒,他注意到虞清酒戒备的手势,已经能从她指缝间看到符纸的影子。他顿了顿,停下脚步向身边的护法交代几句,这才向虞清酒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而虞清酒同样淡淡颔首,与白启保持着安全距离。随后侧过身子,让开一条道。僧人们越过虞清酒入城,只留白启一人在原地矗立,微微笑着走向虞清酒。僧人们已经全部离开,虞清酒看到了他的诚意,悄悄收起符纸,这才神色放松了些许,问道:“佛子将人支开,是有话要说?”“是。”白启微微躬身,缓慢道了声佛号,这才道:“小僧的确有话要说,还需叨扰王妃些许时间。”眼前人温驯,虞清酒却私心不愿意与白启过多接触。然而看着他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与曾经那枚佛珠,她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虞清酒点点头,与白启客套:“没想到能在这荒僻的平安县见到佛子,我该好好招待您。”白启温和的摇摇头,盖过了无意义的套话,目光淡淡落在虞清酒身上许久,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她任由白启打量,等着白启得出结论。是会再说自己是妖孽,还是继续他那所谓成道的言论?然而出乎虞清酒的意料,他收回深思的目光之后,竟然感慨道:“魂魄已然归位,凤星渐明晰,此间从此多了一人。”他微微一笑,又向虞清酒道了声佛号,不无遗憾道:“现在王妃已经回不去了,您可后悔?”从前他说帮虞清酒回去并非信口胡邹,但现在再看虞清酒,她俨然已经与这方世界彻底融合,从此再也没有回去一说了。已经隶属于此间之人,何来归处?虞清酒眉心皱了皱,明白了他的意思,难免有了一瞬间的惶然。回不去了,那就是说,以后就算是死,魂魄也只会在这里落叶归根,彻底与过去没了关联。后悔吗?虞清酒见佛子气息平和,确实没了当初的针锋相对,于是彻底收起防备,开始认真地思索他的话。思索不过短短几息,她便坚定的摇摇头,郑重道:“我并不后悔,既然走不了,那便是我与这边应有的缘分,一切顺应天意即可。”遥想从前,她虽将前世之所称之为家乡,但其实与那里并无太大牵绊。自己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来去自由,与世间始终隔了一层疏离的距离,仿佛只是借用世间的土地生存,却并不扎根。反倒是来了这里以后,居然阴差阳错认识了一些人,还莫名捡了个王妃的头衔,与季廷砚关系还算不错……她觉得在这里的日子还算不错,反正在哪呆着都是一样,既然决定在这边生活,那就尽力做些自己能做的。正如眼下,她目光悠远,留在不远处的城墙上。现在该做的,是将城中的灾民妥善处置,帮助河道破阵,最后能再惠及一些百姓,那就再好不过了。柔和的目光望向城门,虞清酒眼中带着欣慰,俨然已经将这里看作自己的责任。白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明白了虞清酒的意思,他微微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等二人视线收回,虞清酒这次目光平和的看向白启。然而这才发现,现在的他身上的气息浑厚,相较于从前的气势凌厉,这次已经能做到藏锋不露,真正的浑然天成。她眸光闪烁,顿了顿向白启回了一礼:“恭喜佛子更上一层楼,看来以后我要向您请教了。”“九王妃客气。”二人往前走,向着城门的方向,虞清酒这才好奇的问:“不知佛子前来所谓何时,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几天下来,她对城中也算熟悉了几分,若是白启有事前来,她说不定能帮上一二。佛子摇摇头,看向虞清酒,意有所指道:“小僧正是来帮王妃的。”帮忙?虞清酒默了一瞬,而后瞬间眼中亮起喜色,将眼前的白启和她心中遥遥感知的一线契机对上了。看来佛子就是困龙阵的一线转机。她一路带着喜色,此时也明白过来方才的那群僧众,或许都是前来相助的佛门子弟。意识到先前是自己狭隘了,虞清酒对白启更敬重几分,一路引他来到季廷砚处,高兴的介绍:“王爷,破阵的转机来了!”并肩而入的两人站在眼前,季廷砚看着佛子沉思,见虞清酒与他似乎心无芥蒂,便垂眼压下眸中的探究,向白启道谢:“辛苦佛子特意来此相助,虽说佛门不重报酬,但本王不敢辜负佛子的心意。”他顿了顿,面带思忖道:“不若这样,本王将述职折子上加上您的善举,一点要让圣上知晓,本王好向陛下为寺中讨些功劳。”言辞恳切,神色真挚,落在任何人眼中,都只会以为他是在真心感谢白启。然而白启却不甚在意的摇摇头,即使看出他是想借着功劳,将自己的动机变成贪图名利,也并未恼怒反驳。自古论迹不论心,他没必要因为这种小小的误会,便着急向天下人解释,说佛门无意居功衔赏。如此一来,倒显得刻意了。既来之则受之,他对此不做回应,只向着季廷砚行了一礼,淡声道:“小僧既然与王妃有缘,那么等王爷与王妃大喜之日,到时再为王府送上大礼。”季廷砚抵触地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他:“本王与王妃早已成婚,佛子收好就是,不必送了。”他不爽极了,觉得佛子在咒自己,语气冰冷的拒绝。声音落在虞清酒耳中,她却目露沉思,看向白启的目光平静,对他的想法隐隐有了猜测。果然佛子顿了顿,耐心地和季廷砚解释:“一纸婚书,表叩天地,还需天道认可,才算礼成纳定。”他看向虞清酒,直白道:“九王妃身世特殊,当初那一桩婚事虽已行完,但并未得到皇天后土的认可,不敢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