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经历过黑暗的人不知光明的可贵,对于阿青来说,这也许是他最后的希望。
抓着桌沿指骨已发了白,他哆嗦着唇,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堂堂七尺男儿任凭眼泪肆无忌惮流淌。
2个杨家子弟与冯毅见了这一幕,心里没由来一痛。
两个杨家子弟虽是出生四知堂,可却不是主屋的人,也算是吃过苦。可他们再吃苦,起码还得家族维护,只要踏实肯干,起码不会饿死,也不会遭人这般欺凌。
而冯毅虽是家贫,可起码读过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到这家里还算齐整的房屋,再看眼前青年的落魄,只觉沉闷。
阶级就像一道无形的锁束缚着这个时代的民众,来自上层的压迫让人感同生受。也许他们说不出这是什么原因,也许他们不知阶级二字,可他们却能感受到那股压迫,密密麻麻的,无处不在,让人透不过气。
心思沉重地上前,扶住阿青,冯毅道:“小兄弟,受东家与总编请托,冯某特来了解你家的情况……”
顿了顿道:“你的事在下早有耳闻,只是不清楚个中详情,今日前来还希望你能与我等细说。你且放心,我等既来,便不会因势大而放弃,我们时新报社就是为民请愿的报社……”
人因理想而变得伟大,哪怕在冯毅曾经的讼师生涯里也曾有过不光彩,可这一刻人性光辉环绕,他目光坚定,声音沉稳,他感到了一种责任。
这责任让他感到沉重的同时也让他热血。他想起刚刚读书那会儿自己的志向。
“为天地立命,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一刻,冯毅明白东家的心思。
没人生来就该受压迫,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东家就是那样的人,有道理听之,无道理哪怕玉碎也要拼死到底!
县君么?
冯毅眯眼,安慰住阿青后道:“杨家小哥,把总编送得东西拿来吧。”
“好勒!”
阿青嫂有些无助,直到两个杨家子弟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屋,才回过神,道:“这如何使得?”
“嫂子拿下吧,这是我们副总编杨老先生的一点心意。”
冯毅道:“这位杨先生乃是某东家的书,某东家的名字也许你们也听过,她姓杨,名满月,人送外号任尔。”
“任尔?杨任尔?!”
阿青总算是回魂了,激动地道:“就是那个斗倒定海县县丞,做菜一流的杨大家吗?!”
冯毅用力地点头,“你有什么苦楚都可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如实报道的。”
阿青流下了眼泪,瘫软了下来,阿青嫂扶着他坐下,过了好半晌才抓起自己的头发,大哭道:“苍天有眼!父亲,您看到了吗?有贵人要替您伸冤了!”
所有的讲述好似泣血,一字一句都是小民的血与泪,被害死的父亲,被打残的双|腿,被冠以疯子之名的侮辱……
贫困,疾病,威胁如三座大山一般压|在这个家庭头上,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每一个声调都带着淋漓鲜血……
当冯毅走出孙家小院时,天色已晚,他站在巷口久久,终是不受控制地落下眼泪。
“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