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者张了一张甲字脸,看得出年轻时是个英俊哥儿。即使现在有五六十的年纪了,看起来也是儒雅得很,面目慈祥,完全与戏文里那些小人不是同一个脸。
他看向了满月,爷孙俩目光在空气中触碰那一霎,气氛似有一瞬间的凝结。
二者眼里都闪过了一些东西,不同的是,一个是激动,一个是鄙视。
“呵……”
大伯母皮笑肉不笑地道:“袁老先生皮都越发厚了,我这嘴再利索也戳不破您的脸呐……”
袁焕东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但想起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自己的犹豫,便忍了怒气,拱手道:“杨家大媳妇,当年的事是老夫不对,但老夫也是告诉吴王的,当年有过口头的婚约,虽拒绝地不狠,可却也表明了态度,反倒是你们杨家,不但拐带了老夫的女儿,还四处散播谣言,毁我袁家清誉,你们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好你个老匹夫!”
大伯的声音忽然如一道惊雷在身后猛然乍响,“如此厚颜无耻,倒打一耙的话也说得出口,袁老匹夫,你的圣贤书是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满月回头,见大伯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这边走来,杨立信死死拉着,“父亲,莫要冲动!”
这一声吼算是彻底惊呆了入住的房客们,不少人都打开了门出来看热闹。
这习惯,从古至今都未变。
只要哪里出了点什么事,不管是有钱没钱都要出来看一看,顺便指点下江山。
一看,哇塞!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居然连这儿的东家都出动了,咦,不对,那个在大骂的男人好似是这儿老板的亲戚啊!
什么情况?
看着围观的人多了起来,袁焕东忍着怒气道:“贤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就算恨老夫也不想你弟弟的名声受损吧?”
一句话把在气头上的大伯给打了个清醒,他冷着脸,道:“那你说去哪里说?”
袁焕东让开半个身子,道:“里面说话。”
满月没跟进去,只道:“大伯,大伯母,下面还有事,我去看着……”
“月丫头也是以为外公也是贪慕虚荣之人,故而避而不见嘛?!”
袁焕东的声音响起,“老夫纵有千般不对,那也是你母亲的父亲,难道你要对老夫视而不见吗?!”
满月一个转身,怒气冲冲地道:“你不要说我母亲,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母亲?!这么多年,你可曾尽到为人父的责任?!你可知我差点被饿死,你可知我被人替嫁,拿绳套上自己脖子时的绝望?!若不是您的一时私心,我父亲不会死,母亲不会死,我更不需要小小年纪就出来抛头露面!”
她惊讶于自己的愤怒,感觉心底有股声音强迫着自己发出嘶吼,“外公?外公,呵呵……我父亲抱着我母亲四处求医的时候您在哪里?我在衙门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您在哪里?!”
一声声质问让袁焕东白了脸,满月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知道其实真正的愤怒是来自于原身的不甘与痛苦。
即使灵魂换了一个人,可曾经的痛苦却是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她犹记得她醒来时喉咙那火|辣的感觉,依然记得对着叶婆子愤怒地喊出,“再来打死”而咳出的鲜血……
那怒气,那不甘,那血淋淋的控诉不是她的,是真正的满月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