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沟,除了浓重的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风怎么也吹不走的臭气,当王强的第四营第一个赶到板桥沟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偌大的战场之上,只有数百名蒙骑骑在战马之上四处游荡,警戒着战场四周。看到第四营赶到,为首的将领几乎是以飞一般的速度找到王强,向他作了一个简单的汇报以及交接,然后便带着他的几百名骑兵风驰电挚地跑了,札木合正穷追不舍着程群,他们得去追赶自己的将军。
看到板桥沟的场景,王强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停下来收拾残局,留在战场之上的伤兵,更多的不是伤兵,只是拉得脱了水的一些家伙,总不能看着他们死,王强先前听云昭叼咕过几句北地缺人手,缺丁口,看到这些家伙,王强不由眼中一亮,不就是拉脱了水么,养好罗,就是一个上好的劳力,他们可不是刘绪勇的千牛卫,千牛卫是战场起义,可以享受一些他们该得的特权,至于战俘吗,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王强在板桥沟扎下大营,开始打扫战场,凡是被耿冲放倒的人集中到一起,架起大锅,职方司送来了解药的方子,大批的药材也随即运到,大锅大锅的解药被熬好,给这些人服下去,休养个两三天,体力一恢复,便可以干活了。
至于受了伤的,随军大夫便在士兵的陪同下进行甄别,但凡是受伤过重,已难医治的,便赏他一刀,给他个痛快,免得躺在那里活受罪,至于还能救治的,便抬回伤兵营医治,即便是缺胳膊少腿的,将来也总能派上用场不是吗?
都督常说过,北地需要更多的丁口,丁口便意味着财富。对于大越腹地而言,也许觉得人太多了,土地不够用,但对于北地而言,却是人口太少,广阔的土地大量被荒芜,如果有足够的人口,那便会有更多的粮食,更多的赋税。
札木合没有这么多的想法,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是想要程群的老命。让札木合牙痒痒的是,在板桥沟,他没有堵住程群和他的亲卫的突围,金吾卫超过一半的士兵中毒,可这里面并没有程群的亲卫,这些人住在程群大将军府衙里。耿冲胆子再大,也不会发昏到去这个龙潭虎穴里闯荡。
金吾卫名满天下,程群的亲卫们自然不是好相与的,他们撕破了札木合的包围,簇拥着程群逃进了秦州。虽然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那里,但他们依然下意识地逃向了苍江。
札木合怎么能看着到嘴的肥鸭又长上翅膀飞走?一路紧咬着对手,连续数天的追击,双方都是精疲力竭,此时程群的亲卫已缩减到了百人左右,而一路的狂追,札木合的身后亦只跟上来了百余骑人马。
一座龙王庙矗立在苍江边上,程群疲惫地坐在龙王庙的门槛之上,失神地看着咆哮的苍江,奔腾的江水阻绝了他的退路,可是,即便有退路,如今的他,还会有脸面回到江南么?
一年之前,千帆竟渡,自己重返北地,何等意气风发,不到一年时间,二十万卫军烟消云散,能跟着自己重返苍江边上的便只有这区区百余骑了,看着在庙前沉默地整理着鞍具,武器的亲卫,程群的心中阵阵绞痛。
刘汗青扶着头盔走了过来,里面是煮好的稀粥,”大将军,吃一点吧!札木合离我们不远了,稍稍歇息一下,我们又要走了。”
程群苦笑一下,”往那里走?”
“将军,我们渡江,苍江虽险,可也不见得要了我们的命去,当年林牙不也没有船么,他还不是照样渡了江去,他行,我们也可以,等过了江,回到了荆州,大将军重振旗鼓,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刘汗青道。
程群将酸软的身体靠在门槛之上,听着刘汗青的话,脸上露出复杂之极的表情。
“东山再起?”
“是啊,东山再起!”刘汗青肯定地点点头。
程群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汗青,没有可能了。云昭大势已成,这天下,也许用不了多久,便会改朝换代了,四爷不会是云昭的对手。”
刘汗青听着程群意义澜珊的话,心中不由一惊,”大将军,四爷拥有富庶的中原,用之不尽的钱粮,取之不尽的兵源,怎么会不是云昭的对手,只要四爷愿意,他随时可以征召起上百万的军队,只要大将军您安全地回到了中原,您很快便又能拥有一支这军队报仇雪恨的。”
程群笑了起来,”汗青,帐不是这样算的。中原的确富庶,人丁众多,这些都不是北地能比的,但是,中原内部却是矛盾重重,世家豪门把持政权,皇权其实是很弱的,皇权与世家的的搏奕,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团结一心,而北地就不一样了,有异心的豪族在云归的铁血之下被扫荡一空,整个北地团结一心,被云昭捏合成了一个整体,便连蒙人,也因为雅尔丹与云昭的联姻,而成了云昭坚定的支持者,云昭一旦过江,必然是所向披糜,豪门世家从来都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他们只会审时度势,作出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这些人的心中,第一位的永远是他们家族的延续,而不是国家。”
“云昭现在正在摧毁一切旧秩序,豪门世家是他扫荡的对象,中原那些豪门与云昭不会有妥协的余地,他们不效忠四爷,还能效忠谁,等着云昭来毁灭他们的家族,夺走他们的财富么?”刘汗青争辩道。
“云昭其势已成,他已经完成了他的原始积累,他一旦踏入中原之后,必然会改变他的策略,豪门世家会成为他团结的对象的,云昭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猎户出身,但他并不是一个拘泥不化的人,你看他可以与死敌蒙人议和,与雅尔丹联姻,就可以的看出此人是一个目标极其明晰,而且为了达成目标而不惜代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