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朝阳回到家后,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儿,进屋看到堂屋的桌子上摆着几样菜肴,满心欢喜,再回头看到秦招娣端着一个瓦罐进来,他笑道:“我说大哥叫我回家吃饭呢,原来请了厨师了。”
秦招娣腼腆地说:“农家菜,做得不好。”
郑朝山从里屋走了出来,说道:“来,快尝尝招娣的手艺。前天我在老秦那儿蹭了顿饺子吃,馋得我啊——那就是招娣的手艺。所以我请招娣来给我做顿饭,我可是给工钱的啊。”
郑朝阳俯在郑朝山的耳边,笑问道:“就只是做一顿吗?”
秦招娣感觉兄弟俩是在说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站起来说:“还有个汤,我去看看。马上就好。”
郑朝阳打趣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里的,我就记下这一句。”
郑朝山叹息道:“我算看出来了,你啊就不是念书的料。”
“还真是。以前爸一叫我背《论语》我就闹肚子,那时候也想不起别的招儿来,就只能闹肚子。”说完郑朝阳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说,别的孩子是装病,你倒好,你是真病。只要是能闹肚子,你什么都敢往嘴里塞,每回都是我背你上医院。”
郑朝阳小声恳求道:“别,哥,我这点丑事可别叫外人知道啊。”
郑朝山笑着调侃:“我想我后来学医,八成就是带你医院去多了,去出感情来了。”
“还有这事啊。”
“送给你的。”郑朝阳从皮包中拿出一个鞋盒递给郑朝山。
“回力球鞋?你干吗,这鞋你知道多贵吗?”
“多贵也得买啊,你的宝贝球鞋因为我踩上狗屎扔了,我能不买双新的赔你。”
郑朝山拿出球鞋仔细看着,装出很喜爱的样子。郑朝阳絮叨着:“我寻思着去垃圾堆找找,那垃圾堆得和小山一样,哪儿找去啊。我还叫多门去找打鼓收破烂的问,是不是他给捡走了。你猜怎么的?”
郑朝山穿上新鞋试了试说:“很合脚。”
秦招娣拿着酒走进屋来,招呼道:“吃饭啦,菜都要凉啦。”三人吃菜喝酒闲聊。郑朝山和郑朝阳都不善饮酒。兄弟二人碰了一下酒杯,各自喝了一口。郑朝山随口问道:“听说你刚破了一个大案子,把保警总队连锅端了。”
郑朝阳脸色已经泛红,他吃下一口菜,说:“小菜一碟,保警总队的那几个特务笨死了,你弟弟略施小计,他们就缴枪投降了。为首的几个一个没跑得了。这仗打的,没劲!”
秦招娣忙问道:“那都抓到了?哦,我是怕有跑了的回头找你报复。”
郑朝阳放下酒杯,说:“没事。领导说了,要从气势上藐视他们。其实我们领导也是想多了,兵
一个,将
一窝。仗打得不好,主要是当官的太废物。这次背后指挥的没抓到,但耗子尾巴上的脓包,他能有多大脓水。对这种蠢驴笨蛋,我是没兴趣。”
郑朝山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有些发白。秦招娣关切地看着他问道:“没事吧,看你脸上的汗。喝不了就别喝了。”郑朝山没说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举着空杯子无声地看着郑朝阳。
郑朝阳笑道:“嗯,好啊,来。”说着,他把酒杯斟满,作势要喝,但他最后却把酒洒在了地上。
“你干吗?”
郑朝阳一脸赖皮相,笑道:“一会儿还得跟领导去保警总队训话,喝多了该挨骂了。”
“赖皮。”
“对啊,就是赖皮。”
“在哥哥面前可以赖皮,工作上可别大意啊,甭管它是中统还是军统。”
郑朝阳纠正道:“保密局和党通局。”
郑朝山不放心地说:“这些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抗战的时候也战功赫赫,你这么粗粗拉拉的,别叫人家摸到你面前你还不知道。”
郑朝阳傻笑道:“不可能啊,除非……哥你是特务!”
“胡闹。”
“又或者,嫂子你是特务!”
“喝点儿就满嘴胡吣。”
秦招娣的酒杯差点儿掉在地上,她感到郑朝阳的眼神十分犀利,忙解释道:“还不是嫂子呢。”
郑朝阳趴在桌子上嘟囔着:“或者呢,我自己就是特务。呵呵呵。”
郑朝山和秦招娣无奈地把郑朝阳搀扶到南屋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