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在易州休整,完颜康很是注意勒住人马,不令扰民,他自己却与完颜承麟两个微服闲逛。完颜康仗着自己有随身窃听器,一路仔细听着,唯恐再有什么“勒索财物的小王爷”的事情发生。出乎意料的,这里的秩序居然不错。
再往南行一段,便折往西,这一路便都是新鲜了。此时便要完颜承麟与他讲解沿途风物。越往西去,便见不止民居、景色不同,连民生也很有些凋蔽了。完颜承麟道:“往西与夏交锋、往北与蒙接战,百姓疲弊。此地又不是十分靠北,若宋军来攻,虽不是前线,少不得要出些人伕马力。如何不困顿?陕西最苦,往上二、三百年,自宋时与西夏相持,便是如此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完颜康道:“兴总比亡好。”
完颜承麟道:“正是,别人亡总比自己亡好。”
两人兴致便都高不起来,完颜承麟为躲避这氛围,转说起如何转运粮草,损耗多少。何地兵马可战,什么地的地方可作埋伏。
两人身负使命,是往兴庆府道贺李安全生日,沿途不敢多作停留,一口气行到西夏境内。完颜康不由大吃一惊:“怎地如此凋弊了?”其实金国也是,到得陕西境内的时候,已有破败之兆。不想西夏国内比金国还要破!这么破了,你们还打什么打?!
完颜承麟倒是并不意外,有些怀念地道:“这里啊,我上回来过,差一点儿就能拿下来啦,后来夏兵攻得急,只好暂退,倒是迁了不少人口回来。”完颜康秒懂,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打草谷吗?虽然现在不叫这么个名字,事情的本质并没有改变。金国和西夏,你抢我、我抢你,谁也不肯吃亏。
这一队人马入境,对方如何不如?两人说话的功夫,便有一个青年纵马而来:“前面可是金国使节?”
完颜承麟扬声道:“正是,阁下何人?”
一问一答间,来人已领数骑到了跟前。完颜康仔细看去,只见这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一身西夏贵族的服饰,秃发、带两枚大大的黄金耳环,微有些髭须。个头并不高,气质很是平和。完颜康不由有些吃惊,此人的相貌虽然不同,这气息倒是很熟悉嘛。隐约有点中都里太子的平和气息。
又过片刻,又有数骑过来。领头的一人,完颜康却还有些印象了,便是当初为李安全游说中都权贵的那位西夏宗室。完颜康含笑与他打了招呼,对方却看着他骑的马瞪大了眼睛。完颜康读懂了他的意思:这不是我们送给你的马吗?你这么骑过来给我们皇帝看了,不是找事儿吗?
完颜康只作不知,四人互通了姓名,才知道这青年也是西夏宗室,他叫德任,他的父亲是西夏的齐王嵬名遵顼,或者简单的说,叫李遵顼。完颜康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关切感,连完颜承麟也有同感。
李德任的父亲是西夏的状元,他自己也有很不错的文化素养。完颜康与他东拉西扯,从酒泉的来历,说到陕西的山河,一口气回溯到了唐代,又说起唐朝与党项人的渊源,继而讲到唐代的佛寺。西夏举国上下都信佛,完颜康在少林寺抄了几个月的经书,两人又说起鸠摩罗什所译心经与玄奘所译之不同来。
只苦了另一位仁兄,得了空儿才提醒一句:“世子这般,只怕弊国圣上不喜。”
完颜康笑道:“得了别人送的礼物,珍而重之的展示,不是一种礼貌吗?啊,对了,这是贵国太后送我的,不知太后现在何处?”
罗太后啊,被李安全同学给软禁了……
李德任咳嗽一声,打了个岔道:“世子且到驿馆休息,余事待安顿好了再说。”
完颜康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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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驿馆,完颜康才换完衣裳,李德任便过来见他。却又不说旁的,依旧东拉西扯,完颜康知道他有心事。这回完颜康倒沉得住气了,你来我往,你说我便接了。此后数日,皆是如此。
西夏国土并不大,很快便到了兴庆府。才进兴庆府,完颜康便震惊了,以眼神示意完颜承麟。完颜承麟面容整肃,微微点头。那一位一直不得说话的仁兄微有点得意地问:“贵使,敝国城比中都如何?”
这也是使节文化的一部分——夸耀。
完颜康不客气地嘲讽道:“贵国的钱都在这里了吧?”
李德任一脸不忍,别过头去咳嗽了一声:“贵使,这边请。”
完颜康等人也是安置在使馆里,临行前,完颜康也是做过功课的,知道他们现在居住的这个馆舍,正是长久以来接待金国使节的地方,并没有给他下马威,这才从容入住了。
住下之后,李德任等先去报与夏主,再行通知完颜康等人具体日程好去觐见夏主。
当天晚上,李德任便来了,完颜康笑道:“阁下真是热情。”李德任苦笑道:“都别装啦,我看贵使也不像不知人间疾苦之人。”完颜康摸摸脸,问道:“这都看得出来?”李德任也摸一摸脸:“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你说什么兴庆府富庶?贵国的钱,难道不在中都?”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都露出苦笑来。看来,都在为老板脑筋不正常在发愁。
完颜康忽然说:“谁?”一挥掌,推开了一扇窗。这一手却是与梅超风交手的时候,偶然看到学会的。徒有其形,仗着内力深厚,倒也打得像模像样。扇子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个一身红衣的姑娘来。
李德任呻-吟一声:“你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