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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写在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十年之后(第2页)

“这简单。”女企划说,“轻舞飞扬有个孪生妹妹--轻舞飘飘,跟轻舞飞扬长得一模一样,所以痞子蔡遇见的是轻舞飘飘。”

我在心里OS:飘你妈啦,最好是这样。

她可能听出我的沉默,笑了笑后说:“要不,痞子蔡遇见的是另一个轻舞飞扬。因为人家都说,这世界上有三个人会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还有两个轻舞飞扬。”

我这次更沉默了,连在心里OS都懒。

“接下来这种可能最劲爆。”她的口吻很神秘,“轻舞飞扬根本没死!”

“啊?”我终于打破沉默。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说中并没说痞子蔡看到轻舞飞扬尸体不是吗?其实轻舞飞扬只是装死,然后到法国治病,就像小龙女骗杨过一样。”

“……”

“无论如何,”她下了结论,“痞子蔡和轻舞飞扬一定要在巴黎塞纳河左岸重逢,然后一起喝咖啡。”

“一定要在塞纳河左岸喝咖啡?不能在塞纳河右岸吃烤香肠吗?”

“我没告诉你吗?”她说,“这是‘左岸咖啡馆’的广告呀。”

然后她笑了起来。但我却疯了。

后来又有几家广告商找上门,比方说笔记型电脑推出新机型找我代言。

痞子蔡机型是蓝色外壳,轻舞飞扬则是咖啡色外壳。

我要做的只是在蓝色笔记型电脑上打字,假装与轻舞飞扬聊天。

还有泡面广告,我只要装出一副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的表情,然后说“吃了这碗泡面,就能遇见轻舞飞扬哦”之类的蠢话即可。

你应该知道像我这种谦虚低调、有为有守、爱护小动物、遵守交通规则、常牵老婆婆的手过马路的人,是不会这样消费痞子蔡与轻舞飞扬的故事。

所以我通常委婉地拒绝,或是直接装死。

而路上偶见“轻舞飞扬托儿所”、“痞子蔡珍珠奶茶”等招牌,这些都跟痞子蔡无关,也跟轻舞飞扬无关。

痞子蔡与轻舞飞扬相识于1997年的BBS,缘分结束于1998年。故事结束了。所有延伸的生命,只在你我心中。如果你愿意让这故事在心里延伸的话。

2004年我在大连外语学院演讲,演讲完后约十个女孩走上台。她们各用一种外语,对着我念出轻舞飞扬那封最后的信,并要我猜猜是哪种语言。这些像轻舞飞扬年纪的女孩,很认真扮演轻舞飞扬在她们心目中的样子。甚至全身的穿着也是咖啡色系。结果我只猜出英、法、日、韩、西班牙语,其他都猜错。当最后一位女孩用日语说出最后一句“あいしてる”时,所有女孩靠近我,脸朝着我围成半圆形,其中一个女孩开了口:“轻舞飞扬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告诉痞子蔡这封信的内容。现在你终于听到了,轻舞飞扬就不会再有遗憾了。”

然后她们同时面露微笑,朝我点了点头后,便走下台。

我突然感动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一瞬间,我想起有个医学系学生说他会把研究蝴蝶病当毕生的职志;也想起很多蝴蝶病友写信告诉我,她们会珍惜生命,让生命轻舞飞扬;我更想起从世界各地写来的信,

跟我分享他们身边的,轻舞飞扬的故事。我知道我虽然已把故事说完,但故事的生命还在很多人心中延续着。那么《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源头呢?这十年来,不断有人问我故事是真或是假的问题,不管是认真地问、试探地问、楚楚可怜地问或理直气壮地问。女企划错了,轻舞飞扬不会装死,痞子蔡才会。所以如果碰到这个问题,我总是死给人看。逼得急了,我偶尔也会说出“情节可以虚构,情感不能伪装”之类虚无缥缈、模棱两可的答案。其实逻辑上“真”或“假”的定义很明确,根本没有模糊的空间。举例来说:“痞子蔡是1969年出生,就读成大并拿到水利工程博士的大帅哥。请问这段话是真的吗?”不,它不是真的。因为痞子蔡只是“帅哥”,而不是“大帅哥”。只要有100个字的传述是假,那么10万字的东西就不能叫做真。

我隐约看到你额头上的青筋浮现。冷静点,先别激动,让我换个方式说好了。知道水力发电的原理吗?高处的水往下流,变为流速极快的水流,冲击涡轮机的叶片,带动叶片不停地转动,从而制造电力。

简单地说,就是水的位能转换为水的动能,最后变为电能。整个过程符合热力学第一定律:能量不灭,只是能量的形式转换而已。身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作者,我扮演的,就是涡轮机的角色。

你应该听不太懂。没关系。你知道我是写小说的,写小说的人有某种特点:明明只是因为说话不清楚让人搞不懂,却装作一副那就是哲理的模样。嗯,这就是哲理。

如果你就是要打破砂锅,仿佛这比微积分的期末考成绩还重要,那么我再简短地说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轻舞飞扬在成大是真实存在的,就这样。请你原谅我用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来混过去,因为我不想让人以为我在贩卖二手的悲伤。第二个故事可以说得长一点。我大学时的室友有个通信多时的笔友,他们终于决定见面并约好时间地点,没想到她却失约了。几天后,我在宿舍信箱收到一封钢笔写的信,收信人只有名却没有姓。

是她给我室友的信。这封信皱巴巴的,而且信封上到处是湿了又干的痕迹。

“我是××的室友,冒昧通知你,请别介意。”这是信上的第一句。然后说两天前××在校门口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的

砂石车夺去了生命。遗体停在殡仪馆,下星期公祭。“请来送她好吗?她一直想见你。”这是信上的最后一句。

好,故事说完了。“每造就一场繁华,必以更长久的荒凉相殉。”张爱玲说的这句话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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