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唬得徐氏往后跌坐,她怔怔望着阿宝:“六郎媳妇……”
阿宝也知这话说得没有凭证:“再有一会儿功夫,我派去的人就回来了。”
裴玠明心里方才还想,似她这等没经过事的妇人,一有点风吹草动便如惊雀。待见阿宝身子板直,目光坚毅,又不由思量,难道她真看出什么来了?
“来人,给六少夫人看茶。”
裴大老爷这话一出口,徐氏望向丈夫。
茶还没上,青书回来了。
他一路跑进门来,先给裴大老爷行礼:“大老爷大夫人!六少爷确是被带进左右谏司了!”陈长胜和青书二人一路悄悄跟在后头,此时还未宵禁,街上还有些游人小贩,满街人见官员办差俱都退避开去。
青书亲眼看着少爷进衙门大门,又在门口守了半柱香,这才留下陈长胜,自己回来报信的。
裴玠明松了口气,他看了眼阿宝:“我会派人再去看着,六郎媳妇不必过于忧心,回去侍奉好你婆母便是。”
徐氏也跟着松气,二人看向阿宝的目光并无苛责,徐氏还走上前来,抚了抚阿宝的胳膊:“莫要怕,家里……家里该打点的也都打点过了。”
说来说去,还是六郎行事莽撞,便不该去管这等事。
宋祭酒那么一把年纪了,说句难听的,还有几年活头,非得拿自己去碰这样人。
阿宝闻言默然,她眉沉目敛,没能查出什么来,自也没别的话好说,立起来给大伯大伯母行礼。
“许是我多虑了。”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还是觉着不对。
徐氏知道她要强,这句勉勉强强算是认错,她看一眼丈夫。
裴玠明脸色虽未变,但徐氏与他多年夫妻,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将阿宝送到门边。回身对丈夫道:“她年轻,关心则乱。就是咱们也乱呢。”
一面说一面吩咐丫头婆子点灯送她回去。大晚上多这么件差事,婆子们依旧恭敬,阿宝客气道:“不必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六少夫人体恤咱们年老,可大夫人吩咐了,哪敢不从,这黑天瞎火的,还是咱们送罢。”老妈妈们一溜提着灯走在前头照路。
阿宝推辞不过,便让几个婆子前后远远跟着,还从防火夹道回留云山房去。
来时如飞火流星,回去时一步三顿。
她咬住唇,反复回想那几个人的模样,黑暗之中又是短暂一瞥,实在难看出什么来。
夹道因作防火用,两面青砖砌得又高又深,道中可容水车通行,白日里丫头婆子们就在此穿梭来往。
此时更深人静,整条甬道间,就只有细碎脚步声。
阿宝不说话,无人敢出声,戥子心中担忧,提灯灯笼看向青书,冲他呶呶嘴。
青书咽了口唾沫,凑上前去:“六少夫人且宽心,我在门口守了许久,陆续进去许多人呢,我看就是寻常衙门办差。”
“进去许多人?有哪些人?是当官的,书生?还是旁的什么人?”
这可把青书问住,但他盯得认真,一回想便想起许多细节:“有些是书生打扮,有些是书商。”
阿宝倏地刹住脚步,回身问道:“你怎知是书商?”
青书结巴了一下:“有几个挑着书箱子卖书的,那箱子与寻常货箱不同。”他常替裴观跑书铺,见过许多这样的分销商人,说是书商,更像货郎。
阿宝转身又往大房去,几个来送的婆子面面相觑,可她们哪敢发问,只得原路折回去。
徐氏刚与丈夫说了没两句,便听丫头又来报:“六少夫人又来了,说是求见大老爷。”
裴玠明面露不悦:“六郎媳妇又有话说?”
连徐氏都皱起眉头来:“这孩子,怎么还认死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