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偷梁换柱之法我以前就早有耳闻,只是此事风险极大,若没有阿政亲自授意,只怕是没有人敢来操办的。
那女子见我看她,淡定地低下头来,轻声说道:“能替夫人一死,是奴婢的荣耀,事不宜迟,请夫人尽快与奴婢互换衣物。”
“不行!”我答得斩钉截铁。
莫庸深感意外,又自劝道:“夫人,此番可是大王的意思。”
“我明白,可是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明日堂审,我未必会输。”
“夫人啊!”莫庸满目焦急“您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有多大!吕相邦适才还见过陛下,逼得陛下主动回避此事!您想想,由吕相邦亲自出面干涉,此事必然不是宫中嫔妃妒忌陷害这么简单,只怕是内外勾结,定要一手治你于死地啊。”
我低头不语。
莫庸继续劝道:“若是还有其他良策,陛下怎么会让老奴送你走呢?要知道,这一旦出了宫门,你们二人若是再想相见,可就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莫庸看我不开窍不由得也有些急躁“夫人,不要再任性了,你快点走吧……”
我深吸一口气,淡定看着他的眼睛说“莫大人,请回去转告陛下。明天无论有多么凶险,赵宣玉也要奋力一搏。”
莫庸看我态度坚定,无奈地摇了摇头,领着那名婢子跪到地上给我行了一个大礼转身退了下去。
“等一下。”我忽然在背后唤道。
“夫人……”莫庸回头看着我,眼底浮出一丝热切。
“那位婢子,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奴婢名唤乞儿。”那婢子低了头道。
“乞儿,好的,我记住了。”我冲她微微一笑,示意莫庸带她离开。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牢房的尽头,沉重的牢门卡地一声重新锁上,周围的一切再次归入死寂。
以往每天我都在想着怎样才能一走了之,重回我山林里自在潇洒的日子,可是如今在这宫里呆得越久,知道的事情就越多,到现在我才明白表面风光的大秦王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之上。
他信任成蛟,将兵权交给他,成蛟却起兵谋逆想要杀了他夺取他的王位。
他倚重吕不韦,吕不韦却勾结后宫一心弄权,想要把他握在掌心,步步监视控制。
后宫的嫔妃虽然一心深爱着他,却为求荣华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戕害他的子嗣。
就连他最亲的母亲也在嫪毐那个小白脸的迷惑下与他日渐离心。
嬴政,其实你真的挺累的。如果现在我一走了之,吕不韦之流怎会就此甘休,只怕还要再做出别的事端再来拿捏你。
明天我只想拼着命再赌一把,或许……还能帮到你。
一大早就有两位甸师走了进来,先把我领去用冷水沐浴一番,又给我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便服,之后又把一乘小辇抬到牢门之前,示意我上去。
今天便是堂审之日,旁听者甚众,全是素日里有头面的人物。我在大厅广众之下显得过于狼狈于礼不合,无论如何也不能显得过于邋遢。
身上还有棒伤,但是比这帮甸师预想的要好得多。我并没有趴在辇上登堂入室,而是端坐在辇上到了殿前。
我由两位甸师扶下辇,就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上殿来。
我走得很慢,尽量让自己的脚步不去蹒跚。我知道在场有不少人更想看到我被打得遍体鳞伤,被人搬着抬着才能进殿的样子。但是我偏偏没有,我的骨伤已经在愈合,尽管还是混身剧痛。但是,我可以自己走。
我的状态让在场的一个人略感意外,尽管她平日里心思沉稳,却在看到我毫发无损的时侯,下意识地瞥了我身后的甸师一眼,我回过头来向着两位甸师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那两位甸师的眼神却先自怯了。
我没说话,只对着这两名甸师微微一笑,是谁提点她们来关照我的,我已经知道了。
没有想到位列九卿的宗正嬴杞年纪并不大,估计不会超过三十岁,紫黑色的脸膛,五短身材,五官称不上英俊,却也气派十足。此时正襟危坐于大殿之中,一身黑色深衣领口饰暗红色菱纹,胸前饰暗红色螭龙穿云绣饰,这样的服饰只有宗室近亲才能穿着,想来嬴杞于宗室之中的地位不低。
嬴莒夫人坐在殿左,身着紫红色深衣,一个简单的椎心髻将那一头厚重的头发挽于脑后,头顶却是一顶金色祥凤冠,莒夫人面相和满向来不苟言笑,今日这般庄重打扮倒是让她更加威严了,已经是第二次和她见面了,我在宫中刑事案件的出镜率这般高,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郑妃娘娘身着一袭大红色深衣,长袍曵地,头顶祥云髻,髻上饰有精致的明珠簪花,鬓边斜插着三枚金钗,妆容精致,一枚两寸见方的的碧玉小印佩于左胸,足有三尺长的紫色绶带垂到腰下,一双玉手侍于胸前,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