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总的张罗下,场地的租约签订得非常顺利。对于这个新的场地,杜克导演不像对河北那个小学那样满意,毕竟临海城市没有了“低配寂静岭”的自然效果,有些场景还需要做布置。但是哪里还轮得上挑三拣四?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解决问题,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原本,杜克导演和沈冰一行人打算事情办完之后就马上回北京,但是毕竟这一趟出来得太过突然,等到他们临时想要买回程的票时才想起来:年关将近,哪里还买得到票啊!
火车票果然已经买不到了,他们最终买到了飞机票,而且还是大年三十凌晨的起飞时间。
几人滞留在青岛几日,并没有事情可做,陆总便尽地主之谊,招待他们游玩。第一天晚上,他们在馆子里吃海鲜,来自腐国的杜克导演,每次在中国下馆子都会吃得非常认真,这次也不例外,令人看了心生怜悯。
杜克导演吃饱了,心情非常舒畅,他衷心地感谢小马哥:“马先生,这次非常感谢你的救场。”
小马哥听懂之后不好意思地说:“别这么客气。我马仁和没别的本事,就一个:朋友多。”
沈冰接下茬:“因为你老借给别人钱,朋友能不多吗?然而我借给你的一万块钱你还没还我呢。”
小马哥一拍脑袋,“这事儿是我不对,来,我这就转给你。”
沈冰乐着抢过他用来转账的手机,“行了!我早就从你的工资里扣掉了!”
沈冰如今虽不算一线大牌,但通过电视剧和广告赚了不少,那一万块钱早就不在乎。而小马哥由沈冰发薪水,自然没受亏待,生活质量也越来越好。
陆总看着这两人的交流,颇为感慨。他离开北京的时候,沈冰还没开始去做群演,所以刚见到她的时候,也会按照看待一般艺人的标准去看待她。但是现在,他自己倒是惭愧起来。
有福同享看上去比有难同当要容易得多,但是从低谷中一同走来的朋友,发达时还能有福同享的却没有几个。人,往往难以接受自己的过往。陆总当年落魄时的朋友,现在还在身边的也不剩几个了。
将杜克导演送回宾馆后,陆总对沈冰说:“其实,我有两个属下,原来是在北京混群演的,跟你认识。他们听说你来了之后想见你,但我之前觉得你不想见,就没跟你说。”
沈冰和小马哥都表示:想见,太想见了。
很快,两个年轻男人骑着摩托来了。陆总不想因为自己这个领导的存在让他们放不开,便将地点约在一个大排档,自己先离开。当那两个人见到混在大排档里面喝着果汁的沈冰,和正在点啤酒的小马哥的时候,都有些不可置信。
两人都管沈冰叫“冰姐”,而不是他们曾经习惯的带有讽刺意味的“冰”,这让沈冰有些不好意思。
她指着他们说:“日寇一号,日寇二号,你俩怎么跑青岛来了?不做群演了?”
两个年轻人苦笑,说群演的日子混不到个头,梦该醒了的时候,找个活计赚钱娶媳妇才是最重要的。他们说,当年在一起住青年旅社和胶囊房的群演伙伴们,在这一年之内就散了,一大半的人失去了联系,又去做正事的,也有走歪路的。
说到那时的伙伴,四个人都沉默下来。然后,小马哥和两个年轻人喝起酒来。沈冰喝着果汁看着他们,心思又飘了好远。
一小时后,三个男人已经喝了二十多瓶啤酒。小马哥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脸都不红,然而日寇二号小伙子醉得泣不成声。日寇一号没有醉,但看着他的样子,也禁不住搂在一起哭了起来。沈冰可以想象到这些年轻人心中的苦。
大家都是为了一个遥远而无限美好的梦想下了个豪赌,自己是赌赢的那个,而他们没有等到转机来临的那一天。实际上,沈冰也相信,他们再等下去也是等不到转机的。就是这样虚无的梦想,让无数年轻人前赴后继,抛开了学业丢下了家人,最后输得精光。
哭着哭着,日寇二号跑到小树丛边上呕吐了起来,沈冰和日寇一号过去帮他。待他吐得干净了,也没有力气了,靠在日寇一号的肩上闭目休息,却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泣。
日寇一号说:“不好意思啊冰姐,让你看笑话了。他这一年苦,借着酒就发出来了。”
这个年轻人平静地给沈冰和小马哥讲述起来。原来,日寇二号在影视城交了个女朋友,那个女孩也做群演,长得不错也贤惠,大家都说日寇二号是走了狗屎运。两个人恩爱了半年,有剧组的制片人看上了女孩,包养了她,说可以让她上剧。那女孩还是跟制片人跑了,但是结局并不好。上剧的承诺到最后也没有兑现,而被包养了一个月之后,剧组收工,女孩再也没找到那个制片人。
日寇一号说:“这种事太特么多了,每天晚上饭店门口都等着一堆年轻姑娘。”
沈冰倒是没怎么见过,一般那个时候她都已经回家了,但是景象之壮观她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她想起张爱萱对自己讲述的话,连圈内都是那样,这种无人搭理的边缘地带只可能更加猖獗。
沈冰笑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我火得太快了,也是被包养了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