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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将早已经看过无数遍的辽东地图,又翻来覆去地看了整整一夜,思忖着元南聿和封野“败逃”的路线——主要是封野的,因为他才是卓勒泰真正想要擒获的人。
隔日,封野召集众官将,将自己的计策说了出来,果不其然,遭到了一致的反对,此计虽然可以诱卓勒泰攻城,但封野身为三军主帅,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们将群龙无首,这样的后果,谁敢担负。
封野态度强硬,燕思空则一言不发,如此一来,便根本没有人劝得动了。
燕思空心想,封野提早一日告诉他,也并不全是为探他是否“担心”,而是为了今日能不被所有人反对,只要他不说话,众人便知道规劝无望。
议事结束后,元南聿将燕思空拽到一边,低声道:“二哥,封野是不是早就告诉你了?这太冒险了,若他有什么意外,一切就全完了。”
燕思空叹道:“他就是这样的脾性,但凡有一点可能,便敢豪赌,从前是,现在也是。而且,以广宁如今的形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元南聿皱眉道:“连你也没能劝阻他吗?”
燕思空摇摇头:“一次都没能。”
“二哥,我们除了有城可守,几乎处处弱于金兵,现在又要放弃城防……”元南聿剑眉深蹙,“虽说不能自己泄了士气,可这一战,实在是凶多吉少啊。”
燕思空拍了拍元南聿的肩膀:“这些二哥都考虑过了,只是我们粮草被劫,时间不多了。困兽犹斗,况人乎?总不能坐以待毙。”
元南聿长叹一口气。
“你现在不必担心封野,担心自己吧。”燕思空的手又握住了元南聿的后脖颈,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所谓偷营,都是以身犯险,那是敌人的地盘儿,敌众我寡,你万万要小心。”
元南聿正色道:“二哥放心,我会拼尽全力,拖住卓勒泰的兵马,我能牵制的兵马越多,他派去追击封野的就会越少。”
燕思空忧心道:“二哥更希望你好好地回来。该退时,一定要退,不可恋战,要歼灭金兵,我们缺一不可,若你出了事,便不是在帮封野,而是葬送整个辽东,你懂吗?”
元南聿微微颔首,面上是挥之不去地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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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就到了除夕夜。
他们暗中做了所有的准备,元南聿已经在天黑之后,带兵出城了。
封野骑着醉红,带着一队侍卫,来到了元府。当他穿过庭院里的那颗银杏树,来到燕思空屋檐之下时,他低下头,看着门缝中透出来的微弱却温暖的光芒,一时竟有些不敢推开这扇门。
因为当他见到燕思空的那一刻起,俩人就要开始道别。
封野品尝着心头的苦涩滋味,缓缓地推开了门。
屋外的寒风与屋内的暖意撞做了一团,令封野的皮肤都战栗了起来,他的目光迫不及待地寻去,但见燕思空正坐在桌前,面对着丰盛的酒菜发呆。而那日被他留在元府的封魂,就趴在燕思空脚边。
封野轻轻掩上了门,与燕思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望。
燕思空起身,拱手,一贯地礼数周全。
封野走了过去,轻声说:“做了这么多菜。”
“下人不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燕思空怆然地看着窗户,那处用棉絮封得死死的,其实根本也看不出去,可他却仿佛看到了正在顶着风雪行军的元南聿。吃完这顿饭,封野也要离开了,最终将只剩下他一个人。
封野顿了顿:“等我们回来,一定要补上这顿团圆饭。”
燕思空定定地望着封野,良久,才道:“狼王请坐。”
封野却没有动,而是低声道:“你可否叫我的名字。”
燕思空怔住了,半晌,道:“这重要吗?”
“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封野哑声道,“哪怕只是今夜。”
燕思空迟疑片刻,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原以为,唤一声名字有何难,可到了嘴边,突觉这两个字竟如斯沉重,他生怕只要脱出了口,有什么东西就变了。